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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终究还是撤去了施加在福满身上的精神禁锢。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一消失,福满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瘫软在地。
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撑起身子,朝着龙榻的方向跪趴,将额头重重抵在交叠的手背上。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鬓边滚落,很快便在身下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顾谨之的目光落在福满身上,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寒意:“说说,为什么在药里下毒?”
福满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回道:“是......是太后娘娘......娘娘的吩咐......”
为了活命,他又苍白的解释着,“那药里虽然有毒,却是慢性毒药,并不立即致命的......”
“卧槽!”
李薇杏眼圆睁,根本不理会他后半句。
“那老婆子,刚派了个白眉毛老太监,要给我灌毒酒,转头又给你下毒?好家伙,我真是好家伙!她这是打算把咱俩一块儿送走啊!”
顾谨之的视线从福满身上挪开,转向李薇,“所以......你就把凤仪宫给炸了......”
李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髻上的金凤钗被她拨得歪向一旁,看着颇有些滑稽:“哎呀,这不是刚到六阶,力量还没掌控好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说完,她又瞅了瞅顾谨之那副病弱模样,好奇心升起,“就你这个样子,他给你灌毒药,你怎么顶住的?”
她又斜了一眼地上的福满,“我看他好歹也是个一阶武者,收拾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谨之闻言,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之前伪装忠心,我说缓一缓,他就没有坚持。”
李薇眨了眨眼,更好奇了:“你又没喝,怎么知道是毒药?”
顾谨之:“我不知道......所以,诈诈他而已......”
“……”
福满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满是呆滞。
李薇则是对着顾谨之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大写着“服气”二字。
顾谨之敛去唇边那点浅淡的笑意,对上福满呆愣的目光,继续发问:“你是太后的人?”
福满如梦初醒,再次将头重重磕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是......”
“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顾谨之的声音冷飕飕的。
“听......听见了......”
福满的声音干涩发苦,同时心想,帝后这是......被妖魔,哦不,被神仙附体了?
还要拯救即将灭亡的......啊呸,罪过,罪过啊......
反正,福满是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他现在只想活着。
顾谨之似轻轻颔首,略微缓了口气,才慢悠悠地说道:“朕不在乎你是谁的人,朕只问你,想不想活?”
福满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想!”
“很好。”顾谨之又点了点头,“朕问,你答。”
说罢,他偏头看向李薇,目光中带着询问:“你现在,能分辨他人是否说谎吗?”
李薇点了点头。
她虽不是正经一步一个脚印,晋升上来的六阶,玩不转那些精神层面的细活儿。
但只是感知一下弱者的情绪波动,当个人形测谎仪,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寝殿之内,便上演了诡异的一幕。
皇帝有气无力地问着,太监汗如雨下地答着,旁边还坐着一个皇后,时不时对皇帝点点头或摇摇头。
一个多小时后,顾谨之与李薇总算对当前的处境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大景王朝,已是风雨飘摇。
朝堂之上,党同伐异,攻讦不休,太后与皇帝各自扶植势力,彼此掣肘,导致中枢决策几近瘫痪。
同时,官员腐败,卖官鬻爵,已是常态。
军事方面,内忧外患不断。
对内,农民起义如同燎原野火,此起彼伏,官军剿之不尽,在北方数省疲于奔命。
对外,与东北蛮人的战事连年失利,浮云关外的广袤土地,除了锦城一座孤零零的要塞还在苦苦支撑,其余已尽数沦陷。
蛮人铁骑时不时便会叩关南下,深入腹地烧杀抢掠,以致京畿附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经济层面,则更是雪上加霜。
国家财政早已崩溃,年年入不敷出。
九边军镇拖欠兵饷更是家常便饭,兵士哗变的事情偶有发生。
先帝在位的时候,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曾大量发行没有足够准备金的“大景宝钞”。
结果可想而知,宝钞迅速贬值,如今跟废纸没什么两样。
这一通操作,等于是变相地洗劫了民间的财富,导致民怨沸腾,皇室颜面扫地。
社会层面,土地兼并程度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豪强门阀、勋贵官员占有天下绝大部分良田,可谓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阶级矛盾激化到了顶点。
而在这重重危机之上,还有皇室内部的暗流汹涌。
顾谨之所替代的新皇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先帝弥留之际,以遗诏强行册立的新君。
太后所生的嫡子肃王不得不含恨离京,前往封地就藩。
新皇登基这两年来,太后一党处处掣肘,并且一直在暗中谋划废立之事。
据福满交代,那位肃王爷,一个月前已经秘密潜回了京城。
朝中的内阁六部,已经有不少高官暗中投靠了他,一场宫廷政变,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李薇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消化完这些信息,她扭头看向顾谨之,一脸认真地提议:“要不,你先躺会儿,我出去把那些什太后啊、肃王啊、还有什么内阁六部的,全鲨了?”
说完,她还颇为赞许地瞥了一眼已经虚脱的福满:“你这家伙,知道的还真不少,省了我不少事儿。”
顾谨之:“......”
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福满则是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听听,听听,人言否?
古往今来,谁家政治斗争是你这么搞的?
难道不应该精心布置,韬光养晦,以退为进,合纵连横,欲擒故纵,借刀杀人......
最后,再经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权谋算计,终于在绝境中翻盘吗?
为何这位皇后娘娘的行事风格如此清奇?
“你先别冲动,”顾谨之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劝住了跃跃欲试的李薇,而后又转向福满,声音愈发虚弱,“你见过的,修为最高的人,是谁?”
福满连忙磕头,“回......回陛下,奴婢......奴婢所知,修为最高者,乃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杨德功,杨公公......便......便是方才皇后娘娘提及的那位......白眉毛......”
顾谨之的目光投向李薇。
李薇明白他的意思,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哦,也就三阶巅峰的水准,被我一巴掌拍死了。”
顾谨之点了点头,继续追问福满:“他在整个大景,能排第几?”
福满努力思索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个......奴婢不敢妄言。”
“但以奴婢浅见,杨公公的修为,即便放眼整个天下,排进前五,当是......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一是谁,有多强?”顾谨之又问。
福满道:“回陛下,公认的天下第一,乃是奕剑阁的阁主,‘剑神’段天河。”
“至于多强......”他想了想,“杨公公曾言,两百招内,段天河可杀他。”
李薇与顾谨之对视一眼,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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