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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明福村周边的这十里八乡,九成以上的人家都是长期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苦之人,但“穷苦”和“穷苦”之间,毫无疑问也存在等级和差距。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他们虽然也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但却住着青砖瓦房、坐拥若干田地,不说每天鸡鸭鱼肉可劲儿造,绫罗绸缎穿上身,吃饱穿暖却也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子孙后代中若有读书苗子,他们勒紧裤带,也能勉强负担得起对方读书进学所需的大笔开销。
占据金字塔绝大部分地方的,则是那些家里虽然有房有地,但那点房屋和田地却远远满足不了一家人生活所需的人家。
他们不仅要经常性的吃糠咽菜、穿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衣衫,一家几口甚至十几、二十几口人,长期挤在昏暗逼仄的简陋屋舍里,而且还必须挖空心思,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发挥出他们的最大价值,为这个家的存续出一份力。
这一点在男丁身上,基本以劳作的方式得到体现,在女孩身上,则除了劳作,还包括被“卖”。
嫁人换回一笔聘金也好,通过换亲的方式为家里兄弟换回一个媳妇也罢,总之她们的原生家庭,“这么大的闺女总不能白养了,总不能白送给别人家”。
而江远,就像汪小芝说的,他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两手空空的被汪家人赶出他养父母家,就连住处都是郝玉临时借给他的。
这样的他,在众人眼里毫无疑问正是处在金字塔底部的无恒产者,是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钱买地盖房子,是根本出不起聘金,也没有姐妹可以拿去换亲的最差婚配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江远本人很优秀,但汪小芝每次给他说亲,别人却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
汪小芝因此着急上火,江远本人却一点儿也没当回事儿。
他对牵着陈圆的汪小芝道:“我心里有数。”
每次唠叨都被他用这句话敷衍,汪小芝有时候火气上来了,恨不能直接给他两脚。
陈召看出自己媳妇有发飙的苗头,忙假装劝解,上前一步拦在江远和汪小芝中间,“阿远,你姐说的对,你现在日子比我们难过,送我家的那些鱼啊肉啊,你还不如都卖了换些铜板。”
他朝着江远挤眉弄眼,示意江远顺着汪小芝些。
江远沉默一瞬,“我知道了。”
陈召又转向汪小芝,“小芝,阿远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他这人就这样,闷葫芦一个,你还不知道他么。他心里知道你是为他好,但他笨嘴拙舌,他不会说。”
汪小芝被他逗笑了,“合着就你会说是吧?”
陈召嘿嘿笑,“那可不,要不我咋能把你这么贤惠、这么俊俏的女人哄回家?”
汪小芝嗔怪的瞪了一眼自家男人,口不应心的责怪他,“当着阿远和圆圆的面,你胡咧咧些啥?”
江·工具人·远:这会儿你想起是当着我面了,我小时候你打着带我玩儿的旗号和陈召偷偷见面,那时候你咋想不起你们也是在当着我面甜言蜜语、眉目传情?
江远正腹诽着,就听汪小芝问他,“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莞娘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她打算暂时先留在村里。”江远看一眼自己姐姐,把谢莞娘准备拿出来应付村民的说辞给搬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在河里撞到了头,她发现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她家在哪,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汪小芝“哎呦”一声,“天可怜见的,那她是不是还得继续看大夫啊?”
江远点头,“看肯定是要看的,但得等我俩赚到银钱之后。”
汪小芝一脸疑惑,“你俩?”
江远看一眼自家姐姐,“她懂药理,会做针线,还会绣花,做饭也特别好吃。”
汪小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江远是在跟她炫耀。问题这臭小子他炫耀的着吗?人家莞娘又不是他媳妇!
白了江远一眼,汪小芝问江远,“那她是打算靠绣花赚钱?”
江远摇头,“她说绣花伤眼睛。”
汪小芝和陈召:......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都颇为复杂。
他们这种人家的女眷,想学绣花都没处学,人家谢莞娘倒好,居然反过来嫌弃绣花这活儿伤眼睛。
汪小芝平复下心情,“她该不会想跟你进山吧?这风吹日晒雨淋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采药这活儿也远比绣花辛苦,她图啥啊?”
江远,“安全。”
他其实很清楚那句“伤眼睛”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谢莞娘不敢独自一人待在家里。
若不是他的一身功夫有一半来自郝玉,在问过郝玉之前他不能擅自传授谢莞娘拳脚功夫,他早就主动提出教谢莞娘几手了。
他这么一说,汪小芝和陈召顿时想起了江远家被人爬墙擅闯的那件事。
虽然在他们听说这件事时,“江远及时赶回,谢莞娘平安无事”的消息也一并被人告诉他们了,但他们却还是没忍住为谢莞娘捏了把汗。
“天杀的狗东西!”汪小芝没忍住骂了一句,“幸亏你那天回来的快。”
不然她都不敢想谢莞娘会遭遇什么。
江远没有告诉她,就算他回来的没那么及时,谢莞娘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一个处变不惊,手里拿着刀和棍子,随时准备对坏人下黑手的姑娘,江远相信她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保护自己。
姐弟俩又说了几句闲话,主要是汪小芝问,江远言简意赅的进行回复。
一直到汪小芝所有疑问都得到解答,江远这才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塞给陈圆,“那我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家去吧。”
“行。”
“舅舅再见。”
“进山多加小心。”
“娘,是米花糖!”
“现在只能吃一块。”
“那我掰一点给娘和爹。”
“......”
在汪小芝一家三口的交谈声中,江远加快脚步,回了位于村尾的他自己家里。
堂屋里,谢莞娘坐在桌旁,借着油灯的昏暗光芒,正一边帮他补衣裳,一边时不时抬起头朝着门口张望。
院门开合的吱呀声传来,她迅速放下手里的衣裳和针线,目光第一时间朝着院门处看来。
见是江远,她松了口气,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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