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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赤裸裸的恶意凝固在这个两字上,那座漂亮的欧式风格的城堡模型被摔得粉碎。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我没看见……”
“谁第一个进来的?”
“你别乱说,和我没关系啊,我一进来就是这样,不信你问……”
城堡的积木碎片的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带,一群人远远站在旁边,或好奇或惊讶,竟没一个敢向前迈出一步。
若萍跟上去看了一眼,语气也变得复杂:
“怎么又是针对她的,上次围巾的事也是那样,你说顾秋绵她到底惹到……欸,你干嘛去啊?”
张述桐已经扒开周围人的肩膀,在积木边蹲下身子,他掏出手机,咔嚓一下,又将那张白纸捡起来、扫了一眼,接着攥成一团。
白纸只是普通的a4纸,干干净净,除了那两个字外没留下任何痕迹,他继续低头观察,用手拨开地上花花绿绿的零件,这才发现不只是摔碎——
城堡的门口原本摆着一个穿着裙子的乐高小人,打扮得俊俏,掩在两边绿萝的枝叶里,从前被他戏称为公主,现在小人从中间拦腰断成两截,充当头部的塑料部件竟被直接踩碎。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刚才的照片上,公主小人的尸体正好被摆在“去死”两个字中间。
张述桐将积木堆在一起,眉头一点点皱起。
他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从前的人生中,从未发生过的变数。
为什么?
还有那句去死又是什么意思?
和上次围巾被扯烂一样,是同学间的报复,还是……
死亡威胁?
他一瞬间想到了四天后的凶杀案,可这两件事能扯上什么关联?
他试图理清头绪,这时若萍也从人群中挤过来,打断他的思考:
“往这里面装吧……”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塑料袋,叹了口气,也蹲下身子,帮忙将积木收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说你瞎往前凑什么,上次围巾的教训还没受够啊……”
张述桐当然不可能把心中的猜测告诉她,只好一边忙活,随口编道:
“不然怎么办,她得会又要哭又要发脾气,我现在是她同桌,受折磨的不也是我……”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将积木收好,他抬头看了一眼,顾秋绵应该还没回到班上。
“那倒也是,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不愿意帮她呢。”若萍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那你说谁要报复她,都是同学不至于这么大仇吧?”
张述桐却没接话。
他看见一个人。
将塑料袋放在书柜上,他的目光紧盯一处,“你先去找班主任……”
说完张述桐大步出了人群,对方看见他就要往外走,这次却没能如意,他抓住那个名叫周子衡的男生的外套,皱眉道:
“你早上说的事到底是什么?”
张述桐对他印象不深,也许是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如今认真打量了一眼,矮壮,皮肤有些黑,一双眼睛眼白很少,也是黝黑的,背有些驼,说明平时习惯低着头。
“你找我干嘛,松手……”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对方愣了一下,用力挣脱,却没能脱开。
张述桐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现在不说,待会跟班主任也要说。”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成为了人群的焦点,无数道目光看来,周子衡急道:
“张述桐我告诉你,你别仗着你和班主任关系好,就……”
“对,那又怎样?”张述桐利落地打断他,“所以是你干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别胡说八道……”
“那就告诉我,现在。”
对方终于支撑不住,磕磕绊绊道:
“真不是我,我就早上去厕所的时候看见隔板上有人写顾秋绵的名字……”
“继续。”
“然后她名字上被打了个叉号……”
“第几个隔间?”
“我、我没注意……”
“接着说。”
“真没别的了,我看到了就想告诉她,结果她不信,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明明都告诉她了,是她嫌我烦,结果你们还来怀疑我!”
说着说着周子衡突然激动起来,他用力挣开张述桐的手,外套都被扯歪了:
“那凭什么我当好人还要怀疑我,我还想问我得罪谁了,是不是今早就告诉她了,是不是她自己没当回事,是不是真的有事发生了,那既然这样还关我屁事!”
“那早上你跑什么?”张述桐根本不去和他争辩这些。
只见周子衡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袋子里的积木,一张黑脸都涨红了,他又愤愤地看向张述桐,大声道:
“那我还想问你算老几,你张述桐是谁啊,算她顾秋绵什么人,凭什么她出事你跑过来问东问西,我就是不想说行不行?要是她想问不会自己找我来问,合着全天下只有你一个能当好人?”
周子衡吼了一通就要走,结果刚迈开脚步,才发现门被两个男生堵着:
“诶不是,你还委屈上了,我说你这货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么简单的你一件事你直说不就得了,这不你自己心虚才弄成这样?”
杜康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啥也不管就开始帮腔,反正他这人帮亲不帮理。
清逸也瘫着脸不说话,一双死鱼眼很有压迫感,两人往周子衡身边一站,看着跟欺负人似的;
只有这时候张述桐才感到头疼,周子衡说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委屈也好泄愤也罢,虽然能听出来其中隐含的恶意,但他目前关心的问题不在对方身上,什么赵子横李子横都无所谓;
倒是杜康他们这样一堵倒容易让事态升级,便挥挥手,示意两人不用帮忙。
周子衡果然夺门而出,杜康看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道:
“述桐你没发现他这人就是看着老实,刚才说那话就是使坏,把你架火上烤……”
张述桐当然能听出来,但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应对,否则打他一顿,还是当面对质?自己没什么感觉,两个死党反倒不爽了,少不了要安抚几句;
张述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一再表示自己没事,三人结伴去了厕所,在第三个隔间找到了顾秋绵的名字,他又拿手机拍了照,甚至对比了a4纸上的字迹,却始终没什么收获。
张述桐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
这场报复到底和凶杀案有没有联系?
以及,为什么这件事从前没出现,反倒回溯后出现了,诱因又是什么?
他这边琢磨着正事,杜康却贼笑着凑过来,说兄弟原来你真对顾秋绵有意思,这不妥妥英雄救美,说什么我和清逸也得帮你;
清逸也深沉地点点头,开口便称男人的使命就是……张述桐赶紧让这两个大哥闭嘴,只求上课铃快点把他俩收走。
仿佛上天也听到了他的请求,下一刻铃声响起,两人意犹未尽地挥挥手,张述桐又在厕所里呆了一会,也回到座位上,比较意外的是,顾秋绵也在。
他本以为少女会在讲台上大发脾气,和上次围巾被踩一样,质问是谁干的;
或者直接去找班主任告状,那这下事态就严重了,如果只是城堡被摔碎倒还好,“凶手”被抓到最多说一句不小心就能解释,可加上“去死”那两个字,就不是一场简单的校园冲突了。
可顾秋绵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告状,甚至不像上次那样红着眼圈,而是冷着脸坐在位置上,将下节课需要的资料摆好,仿佛还置身于枯燥平淡的校园生活中。
就和她早上晨读和几个小姐妹聊天时差不多。
还是说根本没人告诉她?
这样想着,张述桐又看了书柜上的塑料袋一眼,就算没人跟她说,这么大一座积木城堡没了总该能看到。
现在他才意识到讲台上没有老师,周围都在小声议论刚刚的事,也包括一些八卦,班长喊了好几次都没用;
张述桐其实想直接问顾秋绵有没有头绪,比如最近和谁有矛盾……或许可以推理出一些东西;
可即使是他,也能意识到这样说很不妥,总该考虑下当事人的感受,何况顾秋绵本就是不太好说话的女生。
他正想了个委婉的办法,却见宋南山沉着脸走进来;
步子快得带风,他用力把门一摔,众人被吓了一跳,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节课不用上了,做人都做不好还上什么学!”
张述桐能看出来,自己这位班主任是真生气了。
他隐隐能猜出原因,不是因为顾秋绵的背景给他了多大压力,而是自己的学生中出现了干出这种事的人,让对方很失望。
接着宋南山点了三个人名,正是顾秋绵、张述桐和周子衡三个。
也许是大课间他和周子衡发生的事传到了宋南山耳朵里。
“都先上自习,班长去讲台上看着,我就在办公室,谁说话让我听到了也不用在教室待着了!”
他又板着脸喝了一句,将三人喊出教室,张述桐有意观察了下顾秋绵的反应,少女站起身,漠然出了教室,很多人的目光向她聚集,她却谁也不看,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
到了办公室,张述桐先被宋南山问起缘由,他简短解释了一下——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周子衡所谓的线索也只有隔板上的名字。
宋南山又问了他们几句,才缓和了一下语气,看向顾秋绵:
“秋绵你看这样行不行,老师一定帮你找出谁干的,绝对饶不了他,你也别把自己气着了,我现在先给你爸爸联系一声……”
顾秋绵却冷淡地摇摇头:
“不用,他在外面,我也没事。”
“那这几天有没有和谁闹过……我是说,有怀疑的对象吗?”
“没有。”
“早上周子衡的跟你说的时候……”
“那种人也只能干这种事了。”顾秋绵面无表情地打断道:“宋老师,我说了我没事,那样的玩具家里还有几十个,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张a4纸呢?”这才是宋南山最头疼的地方,他都不知道怎么提,“你可能没看到,但那上面……”
“我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却听顾秋绵接着漠不关心道:
“反正不是好话,我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不开心,所以你们也不用告诉我。”
“可上次……”
“我知道,但它们没有可比性。”
张述桐猜宋南山说的上次是指围巾事件,他回忆了一下,记得当时的争吵中,顾秋绵曾说过那条围巾是她妈妈……后半句没听清,就被自己打断了。
张述桐又看到宋南山跟着松了口气,换位思考一下,班主任并不知道几天后的杀人案,所以很难将纸上的“去死”和人命关联到一起,只认为是一场恶劣的报复;
而眼下顾秋绵不怎么激动,接下来他作为老师也好处理一点,当然,也只是一点。
“张述桐你也过来,既然这样不如今天把话说开。”
宋南山还没忘当和事佬,朝他招呼了一声,对顾秋绵说:
“老师知道你俩之前闹过矛盾,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你俩成同桌了,要好好相处,听到了吗,说得就是你张述桐!”
说完宋南山拼命瞪他,似乎嫌他很没眼色,张述桐犯不着在这种事上倔,正要开口,却发现顾秋绵惘若未闻。
她像是没听见宋南山刚才的说辞,只是盯着班主任的脸,看也不看自己:
“老师,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宋南山怎么说,转身离开,宋南山也有些无奈,可他待会还要去班里揪人,便挥挥手示意他和周子衡回去。
张述桐心说您只有一件事没料到,不光上次的围巾事件没完,我今早刚又因为若萍惹了她一次,现在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怎么可能给我有好脸色。
不够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张述桐出了办公室,却发现顾秋绵根本没向教室的方向走,此时她站在楼梯口;
两人背着身子,他突然听到少女平静的嗓音响起:
“刚才是你帮我把积木捡起来的?”
张述桐嗯了一声,有点摸不清她的意思,正等待后文,却听到身后传来靴子在台阶上的嗒嗒声。
原来她已经下了楼梯,没有回应,甚至让人怀疑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接着他回了教室,接下来的一整节课,都是在宋南山的满是怒火的质问声中渡过。
然而一筹莫展。
直到中午放学,张述桐也没见到顾秋绵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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