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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栋哥俩到家时,地里忙活的人也回来了。大姐在做饭。
老妈在收拾屋子。
李定乾在用剃刀削脚后跟的死皮,一块一块晶莹剔透。
李劲松放下行李后懂事的去灶坑里帮着烧火,手里还拿着本英语书,印着火光小声读着单词。
李国栋像个大爷一样往椅子上一靠。
很随意的把明天有人要来取蜂巢的事跟家人交代下,没说人贩子的事。
顺势点了两根烟,站起来分一根给李定乾塞嘴里后又瘫到椅子上,一条腿架在扶手上一抖一抖的。
一副二流子样,咋看咋讨打。
果然。
“啪”
“嗷,妈,你干啥子,我今天可没惹你嗷。”李国栋摸着小腿嘶嘶吸凉气。
白世珍微眯眼睛恨恨的看向他。
“你个狗东西,人家十斤回来就晓得干活儿,你呢,耍了一轮星期了,还像个大爷一样躺起,咋,一会是不是要老子喂你饭?”
李国栋站起来,气咻咻的去厨房帮忙。
临走丢下一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哼。”
李定乾见媳妇的气发了,才出声问道:“你真把老幺接回来了?你那个朋友的分析可不可靠,你有把握没?”
李国栋:“小把握,小把握,他按我的计划复习,考个京城的大学没问题。”
“你们读书人的事,你们两弟兄商量着来,也都不小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跟你妈啥也不懂,提建议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一个敢做,一个敢信,关乎你弟弟一辈子的事,你们都要拧清,别最后兄弟成了仇。”
李国栋和李劲松使劲儿点头。
“对了,现在村里都在传你疯了,个人还是做点事证明下,名声彻底闹出去后再想收回来就难了,你还停了工作,到时候谈个媳妇都困难。”李定乾停顿下继续说道。
李国栋:“不管他们,守到十斤考完了再说,而且就我这模样,这身段,这学识,完全遗传了我公的优良基因,十里八乡出名的俊后生,找那些土了吧唧的村姑不白瞎了,起码要娶个城里的大小姐嘛。”
李立荷狂翻白眼。
李定乾满脸无语。
“我李某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惜我一生正直,咋就养出你这么个不要面皮的东西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我愧对祖宗!”
李国栋从厨房走出来,在李定乾身边蹲下,仰起头,咧着嘴,贱兮兮道:“哎,你看看我”
“嗯,今天不就见到了,再说,我祖宗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俊秀的后辈,指定高兴得棺材板都压不住,高低要爬出来在坟头蹦个迪庆祝下!”
“老子……”李定乾虽然听不懂啥是蹦迪,但不耽搁他发火啊,可他还没发出来。
白世珍接话了:“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个人是个啥鬼样子心里没数啊?一天鬼迷日眼的,你祖宗确实是压不住棺材板,不过是遭你狗日气活的,还城里的大小姐,城里的大小姐瞎了才看得上你。”
“再说你找城里的干啥子?是能挑粪还是会砍柴?锄把握得来?娶回来当少奶奶?先说好啊,老子不伺候,你要真找个大小姐咱就分家,你们两口子个人过去。”
李国栋在作死路上缘疯狂冲刺:“白老太太,你这人太没意思,好歹我是你亲生的吧,这么说我,你能捡到啥好?再说了,人家还没过门呢,你就一副地主恶婆婆的姿态,哪个还敢跟我两个谈对象。”
“再提醒你下,我是城市户口,找城里的肯定也是城市户口,我们干嘛要挑粪,到时候她上班吃商品,我搞个体赚大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比挑粪香?哼哼!”
白世珍恼了。
“啪”
“嗷!!!”
“狗东西,老太太是吧。”
“啪!”
“挣大钱是吧。”
“啪”
“嗷嗷”
“嫌挑粪臭是吧”
“啪”
“嗷嗷嗷”
“吃商品粮是吧,有能耐今晚别吃老娘浇粪长出来的饭,找你的大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去。”
李国栋摸着肩膀幽怨道。
“嘶~妈,你好现实哦,以前有工作的时候就是你的好大儿,我这才停职在家待几天啊,就喊人家狗东西。”
白世珍:“你还不如狗东西,起码狗东西吃了饭还知道看家护院,你呢?吃了除了睡瞌睡还能干啥子?”
“汪汪汪!”
爬地上吐着舌头看热闹的狗东西来福听到女主人点它,配合的出声应和,叫声中有几分得意。
“滚,真是个狗东西,哪有你参与的份,我妈欺负我就算了,你也敢参与?再嘚瑟老子今晚就吃狗肉!”李国栋踢了它一脚。
白世珍又是一巴掌呼上去。
“你可真出息,狗都欺负,老子就是现实,咋子嘛,有种你倒是去上班啊,但凡你去工作,就还是我的好大儿,如何,敢不敢嘛。”
李国栋脑袋摇出了幻影。
“不去不去,那破班哪个要哪个上去,我是打死都不上了,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都停职了,我再回去上班,多臊皮啊。”
白世珍又要捶他。
李国栋赶紧躲开。
“妈,今晚你都打我两次了,话说事不过三,再打的话我离家出走跟你看。”
白世珍没说话,指着大门口意思不言而喻。
李国栋:“哼,我不跟你这老太太一般计较。”
说完怂怂的帮忙端菜。
吃完饭,收拾完,趁着穿堂风带来的清凉,李定乾继续削床围栏。
李劲松在翻书。
李力荷双手打直撑着毛线圈,白世珍卷毛线球,一家人冬天的毛衣都是娘俩打的。
李国栋用裁纸刀裁纸,明天给李劲松出卷子。
9点左右,一家人拉灯睡觉。
……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家里人起床干活儿的动静没吵醒李国栋。
但那只祭祀鸡却在他窗户跟前使劲儿打鸣。
李国栋已经难得生气了,累了。
他举着胳膊伸懒腰,露着半块肚皮走到堂屋门口。
灰蒙蒙的天空下,李劲松已经在敞坝里边走边背单词。
还时不时把背在身后的书拿起来看上一眼。
李国栋不自觉喊了一嗓子:“啊哈~又是热血的一天呢,这就是热血的青春啊,哟,弟弟,早呀,努力的人是可以超越天才的,加油,哥哥看好你!”
李劲松白了他一眼,幼稚!
李国栋也没跟他计较,摇头晃尾巴的去洗漱一番,回到堂屋,李立荷已经摆好早饭。
饭后,李定乾两口子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下地了。
白世珍去包谷地除草。
李定乾去检查稻田的缺口,昨晚后半夜又下了一阵雨,他要看看田坎是不是冲爆了。
谷子压腰的时节,稻田里水流干了不行,关太深了也不行。
李国栋拿起几张纸,凭记忆开始给李劲松出题,不敢一次性把高考题全部出出来。
一张纸上出个几道,其他的题就根据记忆随便编些,反正前世他做过好几年的高考题,不少都还记得。
上午10点左右。
“初一,初一,在屋头没?你家来客了,来贵客了哟。”
村会计谢老幺那破锣嗓子在竹林里响起。
正在写卷子的哥俩被他的声音打断。
李国栋出来一看。
谢老幺带着几人到了他家屋檐下。
穿着得体的白秋菊抱着昨天那个娃娃,身旁跟着一个把POLO衫塞进西装裤,脚踏三接头洞洞凉皮鞋的男人,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时不时的抠一抠胳膊腿子。
身后是一个穿海魂衫,绿色军裤和回力鞋的小伙子,他提着沉甸甸的两大网兜,李国栋打眼一看,里面杂七杂八的都是好东西。
茅台酒,牡丹烟,麦乳精,太妃糖,铁盒装的津京饼干,杂七杂八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都是双份。
谢老幺手里还提着一捆橘子汽水,一兜苹果得有10来斤。
“初一,初一,你家来贵客了哦,啧啧啧,开着小汽车来的,大路没通到你家,停村部了,我领他们来的呢。”
李国栋接过谢老幺手里的布兜子,给他发了根烟:“麻烦了谢幺哥,白主……大姐,两位大哥,稀客稀客,快屋里请,外面晒。”说话的时候烟已经递出去了,POLO衫男子笑吟吟的点头,接过他2角钱一包的蓝雁烟。
海魂衫男子示意了下手里的东西,摇了摇头。
谢老幺接过烟笑吟吟的跟着,看样子想留下凑个热闹,顺便混点好东西。
李国栋哪能如他意?快跨门槛的时候转头道:“谢幺哥,麻烦你跑一趟了,我晓得这几天村里在安排防汛的事,忙得很,就不紧耽搁你时间了,改天空了请你吃酒。”
谢老幺尴尬的抠了抠头。
“嗨,走几根田坎的事,有啥麻烦,那你们慢慢耍,放心,车我一定看好咯,呵呵。”后半句是对白衬衣男子说的,说话的时候把一只手提着的东西递给李国栋。
“谢会计,多谢你了。”POLO衫男子客气的对谢老幺道谢。
身体微微前倾的谢老幺闻言,眯眯眼都鼓出来。
“不多谢不多谢,哎哟哟,你们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们的到来,让我们大山村蓬……蓬……”
见谢老幺没货硬挤,急得鼻尖都冒汗了,李劲松都想替他说出来,然而却被谢老幺孟一拍大腿吓了一跳。
“啪!”
“蓬头生光!”
“对,蓬头生光啊!”
谢老幺搓着拍麻的大腿,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噗嗤”
李劲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国栋瞪了他一眼道,转头对谢老幺说道。
“谢幺哥,我就不留你了哦,记到,改天吃酒哈。”
谢老幺讪讪的笑了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嘴里还嘟囔着:“改天是哪天嘛,也不说清楚,我好提前准备呀。”
李国栋见他离开,笑吟吟道。
“白主席,两位大哥,快请坐,十斤,去喊妈老汉,屋里来客了。”说完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海魂衫也把跟着把东西放桌子上。
李国栋给他递上一根烟,这回他接了。
爬桌子上写卷子的李劲松收好钢笔,盖好卷子,小跑着往地里去。
李国栋张罗着泡茶。
“白主席,你们人来就是,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可不收,一哈拿走啊。”
他端过茶认真的说道。
白秋菊:“一点小意思,第一次上门,哪能空着手,再说哪有把拿过来的东西带走的道理,你这是在撵客啊,还有,别喊主席了,喊姐。”
POLO衫男子刚到这边就一直在打量李国栋家。
房前屋后瓜果飘香,杂草全部打理干净,剩下一隆隆庄稼横平竖直很好看,一片生意盎然,青山染翠的景象。
敞坝里,养着鸡鸭鹅这些牲口,但一点不脏,地上也没大滩小堆的粪便,和其他农村家庭大相径庭。
屋檐下的柴火,木材,竹椅子这些摆放得整整齐齐。
屋内也收拾得很干净,桌椅擦得亮堂堂的,都要包浆了。
看痕迹不是因为他们要来刻意做的,是一直保持着这种样子。
说明这家女主人是个勤快持家的,也是内心光明,胸怀坦荡。
再不济也是充满正能量,不然家里指定很乱。
满墙的奖状也说明这家人的家风家教,综合素养没问题。
李国栋泡完茶,再次招呼大家坐,又去仓房撮一木瓢干花生,上次买的糖和瓜子还有些也拿出来。
“小兄弟,别忙活了,你也坐”POLO衫男招呼道。
“哎,要的,没啥子忙的,各位喝点点粗茶,不是啥名贵玩意,我妈炒的。”
“呲溜~嗯,好喝”
呲溜~呲溜~”
Polo衫毛衣又喝了几口才站起来说道:“小兄弟,自我介绍下,我叫张邦奎,感谢你昨天仗义出手救了我爱人和孩子,不是你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多谢。”
说完对着李国栋鞠一躬。
李国栋赶紧上前拉住他。
“哎哟,大哥你这是干啥呀,太客气了,顺手的事,你这样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张邦奎郑重的说道:“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家来说可是恩重如山,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娘俩出了意外,家里老人会怎样,说你救了我们全家也不为过。”
张邦奎通过言谈,屋里的情况初步判断出这家人不是那种势利眼。
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打算给自家找固定饭票才说得这么重。
那个年代的人虽然纯粹,朴实,但不是傻,如果李家是那种人,他肯定会留下一笔丰厚的谢礼,把这事了了。
现在嘛,他起了和他们走动的念头。
人往往都是这样,真情就是能换真意,当然了,仅限那个年代,要是放在后世真情换来的,很可能是后悔一辈子的教训。
有人可能会说哪个年代都有好人和坏人。
但是,不能否认,那个年代是个讲理的年代。
坏人是不可能像后世那么肆无忌惮的,不说公家站不站他那边。
就是那些正义感满满的老百姓,他们的口水和指指点点,会跟随坏人一家半辈子。
所以在这个年代做坏人的成本,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有些事真的很奇妙。
李国栋随意说道:“你说的太严重了,其他人看出来也会出手,我只是赶了先,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吃点花生,农家小户,也没啥吃法。”
“乖乖,还认得我不?”说着递给白秋菊怀里那个娃娃一颗萝卜糖。
小男孩看向白秋菊,她点点头。
“红红,华华,喊人。”
小男孩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
“真乖”李国栋摸了摸他头。
又递给小姑娘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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