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武侠仙侠 > 黑天书 > 第十一章 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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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相袈裟中央一道深邃的裂痕处,流转的黯淡金纹猛地一滞,紧接着骤然消散,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一股强烈的滞涩感瞬间传来,仿佛撞到了无形屏障一样。原本流畅飞行的轨迹猛地一歪,袈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剧烈颠簸起来。

    齐槐眉头微蹙,手中变换法诀。

    一股精纯的清净气注入袈裟。然而袈裟的反应却极其微弱,反而在几息之后,那裂痕处如同墨染宣纸般,迅速蔓延开来,侵蚀着周围的金纹。

    “师兄!”付墨生心头一凛,下意识稳住身形,扯着嗓子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袈裟太旧了?”

    御空飞行时的失控感遍袭全身,耳边风声霎时变得刺耳,脚下云气如怒海狂涛般迎面扑来,再不见之前的悠然。

    齐槐露出苦涩神情,轻声一叹。随后双目神光湛然,天眼通急速扫视下方地形,“下方深谷似有山镇。师弟,我们只能先着陆,再另想他法了!”

    言罢,齐槐忽然拉住付墨生手腕,清净气在两人周身形成护体屏障,从云海之中纵身跳跃而下。

    简单而又粗暴。

    那无相袈裟化作一道流光,随之追溯而去,最终没于齐槐手腕处的须弥镯中。

    数百丈高空须臾而过。

    两人如同坠落的流星,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无数覆雪的树枝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就在付墨生两人将要落地的前一刻,齐槐立掌捏诀,山林中的积雪仿佛受到指引,自由拼成一座碧玉般的莲台,缓缓升起,最终拖着两人平稳着地。

    惊心动魄的开始,枯燥无味的结束。

    付墨生忍不住瞥了师兄一眼,不由心想,神景境界都是这般豪横么?

    齐槐却破天荒的没有说话。

    他心通即使听到了付墨生的心声,也没有接话。

    此刻的他,眉宇间有些深沉,正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山谷幽深,两侧陡峭的山壁覆满白雪,将天空挤成一线。而在这‘一线天内’,似乎寂静得有些异常……周遭没有飞鸟振翅掠过的声音,也没有山风刮过松枝的呜咽……

    这片山谷,仿佛被投入了一滴凝固的墨汁。

    “此地……”齐槐的神情破天荒凝重,他望向前方谷中山镇,缓缓说道,“有古怪。”

    付墨生也似乎注意到了师兄的异常神色。顺着齐槐的视线望去,心头一紧。

    脚下雪坡的尽头,赫然矗立着一片依偎在山谷怀抱中的房舍。

    那是一座小镇。

    一个此时寂静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小镇。

    小镇房屋大多低矮,覆盖着厚厚的雪帽。

    已经午时左右,烟囱里没有半缕炊烟。街道上的积雪平滑如镜,看不到任何新鲜的足迹或车辙碾过的痕迹。

    明明连最细微的风丝都停滞的小镇,却透着一种仿佛渗入了骨髓的寒冷。

    那不叫寒冷。

    似乎是,阴森?

    彻骨的阴森?

    “师兄,这镇子……好像没有半点儿生机。”付墨生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手。血刀诀暗自运转。

    齐槐没有立刻回答。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脚步即使再轻,也无法避免踩压雪层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又极为突兀。

    仿佛是静谧午后的敲门声,惊扰着小镇的安眠。

    他领着付墨生从牌坊下走过,终于走进小镇的主街。

    齐槐看到了一幕令四肢百骸都浸透寒意的景象……

    主街街头。

    一位穿着厚厚棉袄的老人,佝偻着腰,手臂微微前伸,似乎正准备推开酒肆虚掩的木门。

    他的手指距离门板只有寸许,动作却永久定格。

    雪落在他花白的头发、肩头,甚至那伸出的手背上,厚厚的像是裹尸的石灰。老人的脚边,有只竹篓倾斜靠墙,几根劈柴从篓口滑落……

    数十步外。

    街心位置,货郎模样的中年汉子无声无息地趴在他的独轮车上。

    车上零星货物,粗糙的陶碗、麻绳与铁钉散落一地,被白雪半掩。

    货郎的头颅深深埋在雪里,露出的后颈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一只黄狗蜷缩在离他不远的屋檐下,同样僵硬,保持着缩颈躲避寒风的姿态……

    挂着“赵记茶棚”木牌的矮屋窗边,有个年轻人倚窗而坐。

    他面前的桌子上,茶杯倾倒,里面浑浊的茶水早已凝结成坚冰。年轻人微微张着嘴,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惊讶或疑惑,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目光穿过覆雪的窗棂,投向虚空。

    窗纸上破了个小洞,一缕寒气从中钻入,他亦纹丝不动……

    街角一块稍大的空地上,仿佛是镇子的广场。

    这里的人最多,死状也最是丰富。

    有个小男孩伸着手,脸上似乎还带着蹴鞠的顽皮笑意,表情鲜活,身体却如冰雕。

    几步外,有老妇拄着拐杖,另一手高高扬起,仿佛正愤怒地指点着什么,脸上的神情定格在一种极度痛苦的扭曲上。

    有位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头无力地垂下,怀里的婴儿小脸青紫,一只拨浪鼓静静地躺在旁边的雪地上,付墨生弯腰捡起,擦去覆雪,颜色依旧鲜艳……

    成千上百个死亡的瞬间,杂乱无章却又惊人的陈列在付墨生和齐槐眼前。

    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搏斗的狼藉。

    除了千奇百怪的死状外,唯一统一的,似乎只有那同时降临的终点。

    “这……怎么回事?”付墨生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走过一间半开着门的客栈,有个说书人模样的少年站在一张长桌后,一手拿着惊堂木高悬,一手执着一卷翻开的书。

    他不忍再细看那僵硬的表情,眉头紧锁,收回视线。

    齐槐看着满街的冰雕,声音低沉如同金石摩擦,“所有人的生机都在同一时刻,被瞬间、彻底地抽走了。”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又环视这死寂的山谷小镇,心情低沉到了极点。

    什么样的人,会对这与世无争的山中小镇下此毒手?

    什么样的修为,才能一瞬间抽走整座镇子的生机?

    看小镇中人的穿着,他们的死亡,应该就在这个冬季,一两个月之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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