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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丝丝缕缕斜切进店堂,照得浮尘在光柱下跳舞。无邪回来已经傍晚,他深知自己与老痒三年不见话聊过头了,风风火火跑回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门,掀开竹帘却没看见那道清瘦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
“人呢?”他大力喘着气问。
王盟从柜台后探出头,戴着眼镜,嘴里还叼着半截棒棒糖含糊道: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人刚走十分钟,说是去西湖边透透气。”
“你怎么不拦着!”
无邪还没来得及歇气转身又往外冲,衬衫下摆被风吹得鼓起来。
“我哪敢啊,”王盟冲着背影嘟囔,
“放人家鸽子的又不是我,还是我陪了人家半天呢……”
他起身理了一下藤椅上滑落的毛毯,刚刚盛葳在这上面蜷着睡觉,他怕她在这睡感冒了,于是从屋里找了条干净的给她盖。
无邪心中懊悔极了,都怪自己太好奇,听老痒讲故事听得忘了时间,第一次来就把人家晾在一边,要不活该单身呢……
西湖边柳树摇曳,行人如织,他沿着湖岸石板路跑,目光在人群里焦急逡巡。
忽然瞥见那抹熟悉的小小影子,她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脸偏向一边看着别处。
她很瘦,傍晚的湖风一吹,身上的布料就不由自主贴紧,衬得侧影单薄,像是片随时会飘走的云。
傍晚散步的人很多,前方有对老夫妻推着婴儿车,车轱辘轧过石板路发出的咔哒声与脚步声重合,老人手拿着蒲扇在轻摇。
盛葳只是定定望着他们经过,眼神空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迷茫。
夕阳把她的头发镀成金色,他停在两米之外,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不敢再上前。
他看见她低着头静静地把手按在胸口,呼一口气又吸一口气,像是在调整。
无邪放慢脚步,鞋底碾过地上的落叶,悄悄走上前用掌心覆住她单薄的肩。
她惊得抬头,眼睛里还蒙着层浅薄的水雾,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像个迷路的小孩。
他直接单膝跪地在她面前,和她平视。
“对不起,对不起,微微……”他拉过她的手道歉,声音哑得他自己都吓一跳。
“今天是我疏忽了,你原谅我行不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丢下你了。”
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无邪伸出手指温柔地擦过她眼角,才发现自己手在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眼圈也泛着莫名其妙的红。
她突然把脸埋进他颈窝,发顶蹭着他下巴痒痒的,语气低落:
“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我一会儿,抱我我就原谅你了……”
无邪的手臂僵了会,选择环住她单薄的肩,力度收紧,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她身上凉凉的,像块化不开的冰,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他忍不住心中歉疚。
他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发疼,掌心拂过她脊背:“我帮你找家人,好不好?”
她在他怀里摇头,发梢扫过他喉结。
“其实有没有家人……”她的声音闷在他肩颈处的衣料里,“早就不重要了。”
“我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别人可以有的,我没有。”
哪怕有一样也行,可她什么都没有。
她得学会给自己找个盼头,不然生命太安静,让她觉得死了好像也没差多少。
吴邪只觉得心口坠得生疼,他不知道她的过往经历了什么,但他心疼她的此刻。
她却抬起头,摸了摸他泛红的眼角:
“其实我觉得现在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现在,没有那么糟糕。
最后一抹夕阳沉入湖边,路灯已经次第亮起来,时间却仿佛在他们周围暂停。
无邪依旧抱着她不语,低头埋进她颈窝闭上眼深嗅,他好像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贪恋她身上的这股味道,怎么闻也闻不够。
“吴邪。”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指揪着他衬衫扣子,抱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你心跳好快,吵到我了。”
他手指插进她发间抚摸,喉结滚动:
“……我怕看到你再哭。”
无邪莫名感到身上有股冰冷的视线停留,后背倏地绷紧,盛葳却浑然不觉:
“那我不哭了,我现在有点饿。”
“我带你回家。”他听见自己说。
远处游船划破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就像某些正悄然偷窥的眼睛,眼里是化不开的波澜,安静地注视着两道身影走远。
十几步外的香樟树后,张海客攥着拳头,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纹到出血。
疼痛能让人保持清醒,却不能抹去心头的酸涩,更何况他们早已经对痛感免疫。
路灯光从枝叶缝隙漏下来,在他脸上割出斑驳不清的阴影,犹如鬼魅般。
他看见盛葳主动抱住无邪,看见他把她搂进怀里,看见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清晰到刺眼,心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到成渣。
“张海客。”
张海洋突然出声,声音冷得没有起伏。
“该走了。”
张海客站着没动,他只是莫名有些发恨,看着无邪拥抱她,就像是在照镜子,温馨的画面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心中想质问她,看到那张脸你第一个想到的到底是谁!依赖的又到底是谁!
哪怕她表现出那么一点点害怕,他都看得出,她一定是想到自己了,他都高兴。
可她没有。
张海洋看起来什么表情都无,眼里黑得像墨,只是感到舌苔有些发酸甚至发苦。
他看见他们影子在路灯下缠成一片,心头起了忍不住想拧断他的脖子的念头。
却又被习以为常地瞬间压制下去,他早已习惯将所有的一切情绪积压在心头。
但那些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都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等待爆发的那天。
“走。”他扯张海客的袖子,沉声道:
“再不走要露馅了。”
张海客踉跄一下,才发现脚底像是被冻住般僵硬,转过身来就已经收好了所有的情绪,两个矫健的影子沉默地没入夜色。
……
“这是什么?”
盛葳看着无邪手中的东西好奇道,看起来像个耳环,但这其实是一只六角铃铛。
四四方方一小个,青中带黑,名副其实的青铜古器,里面灌了东西,所以不会响。
“今天我去见了个朋友,他因为和人去秦岭倒斗被举报,进去蹲了三年,这个就是他从秦岭里带出来的。”无邪耐心道。
“他找我想让我跟他再去一次,因为他缺钱,我想先查查这铃铛的来历,至于去不去还得看情况。”无邪面露犹豫。
盛葳心中一动,看来是又要套他了。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盛葳拿过无邪手上的铃铛看了看。
“你真这么想?万一危险……”
无邪听到这话还是有些开心,但也怕里面危险,他都是个半吊子,有些拿捏不定。
“你就当雇佣我好了,雇佣我保护你,我还要赚钱交房租。”盛葳建议道。
无邪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不然他反倒愧疚得很,于是应下,并表示不会亏待她的。
晚上,她睡在无邪安排的二楼客房,青铜铃和张家人有关系,青铜铃又出现在无邪身边,青铜铃成为吴家三叔的线索……
张家人有没有可能和吴家三叔合作套路无邪,他们到底需要无邪做什么?
目前唯一和无邪本人有关的东西,就那么一点,齐羽和张海客……哦等等!
她猛得坐起身来,意识到了什么。
她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就自己来说,她先认识的张海客,所以在第一次见到无邪时,她会把无邪下意识当成张海客。
那如果是反着来呢?她试着换一下人。
她假设自己是和吴三叔同代甚至上一代的人,并且假设自己是见过齐羽的。
如果刻意忽略掉时间因素的话……
自己突然有一天看到了无邪,这样一张与齐羽长得一样的人的时候会想什么?!
她一定会下意识把无邪当成齐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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