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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劳丁们往这边跑来,差吏便收起铜锣,目光先扫了眼沈玉楼和赵宝珠。在蒜汁的催泪刺激作用下,此刻两个女孩子的眼窝里面都包着两泡泪。
尤其是赵宝珠,她刚才是胡乱把手背到身后伸进蒜泥碗里面去的。
这就导致她萃取过度,直接将蒜泥揉进了眼睛里面去。
然后就惨了,眼睛里面火辣辣的刺挠,她都不用使力气憋泪,那眼泪就跟小溪流似得哗哗往下流淌,止都止不住。
可是差吏不知其中内情啊。
他看见的是两个女孩子你拉着我的手,我搂着你的肩膀,个个哭得眼泪汪汪,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好不可怜。
再看看旁边的俩婆娘,两人竟然还趁他不注意的功夫,偷偷拿眼神威胁两个女孩。
岂有此理!
简直一点儿都没把他这个官差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敢恃强凌弱!
是的,恃强凌弱,在差吏眼里,哭得眼泪汪汪的沈玉楼和赵宝珠是弱势的那一方。
这个时候劳丁们也都过来了,差吏便当着所有劳丁们的面,手指头挨个地点过周氏和云大嫂,包括沈玉楼和赵宝珠也没落下,将四人打包训斥了一通。
看起来一视同仁,似乎并没有偏袒哪一方。
本来还提心吊胆的周氏和云大嫂,闻言皆都松了口气,大喜过望。
因为以往她们孝敬给差吏的肉汤,差吏从来没有推拒过。
可今天差吏不但拒绝了她们的孝敬,还说她们家肉汤贵,他喝不起的话。
这让她们心中很是不安,以为差吏是受了赵四郎的挑唆,恼怒上她们了。
因为赵四郎是跟差吏一块儿过来的,周氏和云大嫂两人,便想当然地以为赵四郎肯定在差吏面前说了她们的坏话。
结果没想到,差吏并没有偏袒谁,而是一视同仁,这让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得意起来,一脸讥讽地斜眼看赵四郎。
那眼神分明在说:傻眼了吧?失望了吧?挑唆白费了吧?
两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并不难猜。
然而赵四郎神情淡淡,并没有因为这二人的挑衅而露出怒容,甚至连眼神都没给这二人一个。
反倒是赵宝珠有些按捺不住,张嘴就要跟差吏分辨。
她们本本分分做自己的生意,没招谁也没惹谁,是周氏这俩婆娘上赶着挑事,结果差吏却连她们一块儿训斥,简直就是个糊涂断案的糊涂官。
赵宝珠心中不服气,沈玉落也猜到她会不服气,所以早准备着了,不等她开口分辩,便附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句话。
赵宝珠狐疑地眨巴了下眼睛。
沈玉楼朝她笃定地点了下头。
于是赵宝珠便又看向差吏。
就见差吏在训斥了她们一通后,并没有止住话头,而是一脸严肃地警告她们:“以后你们两家,谁要是再敢在工地上闹事,谁挑头的,谁他妈给老子滚蛋!”
目光扫了圈身周的劳丁,差吏又高声喊道:“你们也都把眼睛放亮点,盯着她们些!”
劳丁们立马兴奋地高声应喝,然后齐刷刷地望向周氏和云大嫂,每个人的眼中都在往外传达一个意思:老实点儿,老子的眼睛盯着你们呢!
这下赵宝珠相信沈玉楼的话没错了,心中的不服气一扫而空。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她都想大笑三声抒发快意,然后再对着差吏高呼“大人英明”。
要知道,差吏这番警告,等于是挖断了周氏她们再想兴风作浪的后路。
再看周氏和云大嫂,两人心中的小算盘稀碎,一张脸几乎黑成了锅盔色。
原本她们还想着,沈玉楼和赵宝珠明天要是还敢来,她们就接着骂,一直骂到两人不敢再露头为止。
结果没想到,差吏竟然放出了“谁挑头谁滚蛋”的话,还让劳丁监督她们。
她们这两天可没少拿劳丁泄愤,这些人心里面指不定怎么恨她们呢,哪怕她们没有主动挑头惹事,劳丁们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指认是她们先挑头惹事的。
而差吏接下来的操作,更是让周氏和云大嫂如坠冰窟窿,懊悔的肠子都青了。
就见差吏径直走到沈玉楼的摊子跟前,和善地冲两人笑了笑,然后摸出五枚铜钱,对两个女孩道:“两位掌柜小娘子,给我来一碗汤面。”
从头到尾没看旁边的摊子一眼。
哪怕周氏腆着脸,将那碗装满了大肉片子的肉汤往差吏跟前捧了又捧,好话也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差吏也没给她好脸色,视她为无物,只一个劲儿夸沈玉楼的汤面做得好,便宜实惠还好吃。
力挺沈玉楼的态度已经摆得十分明显了。
这就是他收拾周氏和云大嫂的方法,让两人的生意干不下去,自己滚蛋。
其实,就算差吏不表态,劳丁们也都不会再去光顾周氏的饭摊。
这两天,因为没得选择,不去周氏那里买饭吃就得饿肚子,劳丁们可没少受两个周氏和云大嫂给的窝囊气。
如今有了第二选择,大家自然不可能再去花钱买气受。
也就是工地上面规定不能闹事,不然他们都想直接砸了周氏和云大嫂的摊子。
因此,等差吏表明完立场,端着自己的汤碗走开后,劳丁们立马一拥而上,在沈玉楼的饭摊前面排起了长龙。
而周氏和云大嫂的摊子前,别说长龙了,冷清得连只鸟雀都没见着一只。
两人面面相觑,小眼瞪小眼。
这还不算完,仿佛是为了故意气她们一般,有几个劳丁早早地就把铜钱拿出来,也不嫌脏,直接将铜线丢进碗里面,然后晃啊晃。
一边晃,一边还拿眼睛斜周氏和云大嫂两人。
那样子分明在说:快听快听,钱的声音哦!好听吧?可惜你们挣不到哦哈哈哈!
周氏和云大嫂的脸更黑了。
沈玉楼瞧见了,心中忍笑,暗道这些劳丁们还怪可爱的。
可铜钱是流通之物,每天在形形色色的人手中流转,难免会不干净,要不怎么会有铜臭之说呢?
于是她便打了盆清水放在旁边,收完钱后,先把碗放进清水里面清洗一下,然后再递给赵宝珠,让赵宝珠给劳丁们打汤。
看似很小的一个举动,然而却让劳丁们心头慰贴,觉得沈玉落是真心实意为他们好。
你对我,我也会对你好,大家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于是便有更多的劳丁加入其中,都把铜钱丢进空碗里面摇啊摇。
一时间,铜钱撞击碗壁发出的“叮咚”声响成一片,竟是奏出了一番别样的交响曲。
可惜,周氏和云大嫂欣赏不来。
两人听着这些声音,除了觉得刺耳外,更多的还是不安和惊恐。
照这架势看,她们锅里面的汤,只怕是一碗也卖不出去了。
果然,直到饭点结束,劳丁们都去上工了,两人锅里面的汤也丝毫不见减少。
掀锅的时候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一碗都没卖出去。
不止是这天,后面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哪怕两人将价格往下降了一文钱,劳丁们也无动于衷,眼睛都不带往她们那边多瞧半眼的。
眼瞅着沈玉楼和赵宝珠两人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都开始用两口锅同时熬汤了,而自己这边却冷冷清清,一碗汤都卖不出去,周氏和云大嫂两人又是眼红,又是着急,每天都像油锅上的蚂蚁般煎熬。
就这样煎熬了七八天,两人终于煎熬不下去了。
每天一碗汤不卖,白搭进食材钱不上算,还要辛苦地来回跑。
最主要的是,旁边还有个收钱收到手软的邻居做对比。
身体和精神每天都要遭受双重折磨,再这样下去,非得把她们折磨疯掉不可。
这生意是没法再干下去了。
于是这日,云大嫂腆着张脸来到沈玉楼跟前,赔笑道:“玉楼啊,你看,你们家这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瞧瞧,两口锅都不够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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