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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婉和慕容铭虽然是双胞胎,但是从小就不和。

    慕容婉处处要强,但是慕容铭总是丢脸不争气。

    慕容婉的确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

    上次在明国公府杏花宴的事情之后,她一怒之下拿头上的珠花去扎慕容铭。事后冷静下来时,她后悔不该那么冲动。

    那是她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哥哥,就算再恨他,也没想过真的要杀了他。

    可现在胡人逼她。

    “怎么?这就动不了手了?”嘲讽的声音传进慕容婉的耳内。

    赫连术赤在榻上撑着脑袋,手肘压在虎皮的虎兽上。

    “你是不是怕你外祖父所以不敢动手?你放心,他死了之后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杀。”

    大殿内很安静,慕容铭挣扎的声音回荡其中。

    慕容婉的唇失了血色。

    慢慢地,她弯下腰去捡起来那一把匕首。

    匕首两边开刃,尖端锋利,非常适合刺进脖子里,一刀毙命。

    “唔…唔…唔…” 慕容铭见慕容婉拿起刀,全身抖动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相信妹妹居然真的要杀自己。

    匕首的尖端离慕容铭的脖子越来越近,他躺在地上,仿佛一只等人宰割的兽。

    “唔——”他惊吓过度,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下身也渗出一片湿迹。

    砰。

    慕容婉手中的匕首在仅离慕容铭脖子半寸的地方停下,然后落了地。

    匕首掉在厚厚的毯子上,声音沉闷。

    她做不到。

    她这十多年来一直被按照贵女的方式培养,她就算再讨厌慕容铭,也无法在朝夕之间变成一个手刃兄长的女子。

    慕容婉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对赫连术赤道:

    “赫连大将军,我是真心愿意信奉你们的神乌然。赫连小将军告诉我,草原神乌然会赐予人们力量,但没有说过你们的神会逼得人手足相残。”

    “人非无情之物,他是我兄长,我怎么会为了证明一句话而取他性命?换句话说,若我今日因为一句话就杀了兄长,那么像我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怎会值得信任?大将军又怎会放心?”

    慕容婉一口气解释了一大段。

    她很紧张,说得有点快,一个字都不敢停顿。

    嗒。嗒。嗒。

    赫连术赤从榻上坐起来身来,手指在扶手上轻扣了三下。

    “慕容婉,”

    她先前慵懒的眼神有些变了,危险地眯起,

    “博日说的没错,你果然很聪明,很会说话。你——和你外祖父有点像。”

    赫连术赤走到慕容婉面前。

    她身材高大,比尚未成年的慕容婉高出一大截。

    赫连术赤居高临下地睨着慕容婉:

    “你不想杀人,可以。可我给你的匕首,你不能这样随意扔在地上。”

    “捡起来。”

    慕容婉听见赫连术赤说可以不用杀人时,松了一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匕首。

    她想将匕首奉上归还:

    “是婉儿方才失礼了,不该将大将军赐的匕首掉——”

    慕容婉还没说完的时候,看见赫连术赤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纤细,赫连术赤的手很粗很有力。

    那一刻她感到自己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失去了控制,被拽着往下一送——

    呲!

    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

    慕容婉头皮发麻,回神时,只见匕首已然刺入了慕容铭的脖颈里。

    “嗬……”慕容铭在匕首刺入的瞬间猛然睁大眼。

    一声都没能喊出就断了气。

    到断气时,双目都还死死地瞪大,瞳孔中映着慕容婉呆滞惊恐的脸。

    慕容铭死了。

    死在了一把匕首之下。

    握着那把匕首的是慕容婉和赫连术赤。

    温热的血液顺着刀柄流到慕容婉发抖的手上,黏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好了,就这么简单。”赫连术赤松了手。

    慕容婉在这一瞬什么都听不见了,尖锐的耳鸣声贯穿脑部。

    她看着慕容铭脖子上插的匕首,还有自己手上、衣裙上猩红的血.

    慕容婉愣愣地跌坐在地,显出从未有过的狼狈之态。

    “为什么……”

    “为……”

    慕容婉唇畔颤抖,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相较于慕容婉激烈的反应,赫连术赤则非常平静。

    赫连术赤随手取来一块布巾子,嫌弃地擦去手上的血。

    她回头见慕容婉还坐在地上,伸出手抬起慕容婉的下巴:

    “不要问为什么,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赫连术赤的声音含着一抹狠厉和威压:

    “记住,眼下谁才是长安真正的主人。什么心思能有,什么心思不能有,你要清楚。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慕容婉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生死悬于一线的恐惧。

    她第一次觉得死亡近在咫尺,害怕到无法言语。

    她终于意识到胡人的可怕。

    赫连术赤看见慕容婉这副模样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不信什么感情,什么承诺,什么忠心。

    那些都是花言巧语。

    她只相信征服和恐惧的力量。

    他们铁勒汗征服新的土地,把恐惧当做绳子来拴住那些被征服的人,让他们心怀畏惧地做奴隶。

    恐惧,是最好的绳子。

    “你等会自己走吧,别同博日说。博日等会儿晚上还要和我们喝酒,别坏了兴致。”赫连术赤丢下一句话,便往殿外走。

    有人请示,如何处理慕容铭的尸体,是不是也要丢进篝火中一起烧了。

    赫连术赤鄙夷地扫了一眼慕容铭:

    “这种没用的东西,不配被祭祀给神,从哪来的扔回哪吧。”

    今日本来是个晴日。

    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天上却飘下了雪花。

    雪花大似片片鹅毛,一片接一片地砸下来。

    慕容婉被人送出宫的时候,雪花砸进她的眼睛里,让她眼前模糊,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长安城的人现在很少,下雪时便更少了。

    街道上竟只有慕容婉一行人。

    慕容婉骑着马走在前面,像个僵硬的木偶。

    后面的一匹马驮着慕容铭的尸体。

    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

    长长的雪道上开了一串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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