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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荣家二小姐,屋中竟连块地毯也没有,只有凹凸不平的青砖土地。荣仪泠缩着脖子,双膝跪在地上,硌得生疼,脸色很是不好。
金氏心疼。
“大哥,大嫂,我听明白了,泠儿年纪小,看见姐姐有好东西,就巴不得要抢走,这事都是她的不对。”
她避重就轻,根本不提荣仪泠带着外男进荣仪贞院子的事。
甚至还拉着荣仪贞的手说:“仪贞,二婶母为你做主,让你妹妹给你赔礼,以后她再敢放肆,婶母绝对不轻饶。”
以后绝不轻饶。
意思就是这回便算了。
荣仪贞垂眼默了默,再抬起头时,像是已经压下了所有委屈。
她对荣淮说:“父亲,不管是大哥要在家中杀我,还是四妹妹故意带着外男来我的院子,这些都不是光彩的事情。”
金氏不提这茬,荣仪贞就偏要说出来提醒所有人。
“如果闹大了传出去,丢的也是咱们荣家的脸面。父亲在朝为官,前途无量,绝对不能被同僚们看了笑话。”
荣淮挑眉。
他知道荣仪贞最近转了性子。
却没发现女儿已经如此懂事了。
想到刚才自己受伤时,也是荣仪贞最紧张他,心底不禁感到一丝暖意。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女。
郑秋宁已经去了,女儿自然更珍爱他这个父亲。
而荣淮也算是看出来了,放眼整个荣家,各个都在欺负他的女儿。
荣镜明敢提剑杀她。
荣仪泠敢带着人来她院里搬抢东西。
更别提这满目荒凉破败的院子,不用说都知道宁安楼昔日那些珍宝去了何处。
荣淮心里发堵。
看向郑秋华时多了不少埋怨。
他冷冷甩了衣袖,命令荣仪泠禁足罚抄。
等仆妇将人带下去,才当着郑秋华和金氏的面提醒:
“咱们荣家现在也不是普通人家了,就算要培养孩子的心性,也不至于把宁安楼弄得这么简朴。”
这话已经很给郑秋华面子了。
荣仪贞站在一旁,没有做声,只是抬手扶了下头上的金雀。
儿子受着伤又淋了雨,如今跪在地上,眼看着满脸通红发了高热,荣淮居然还有心关注荣仪贞的院子如何。
郑秋华满肚子怨气,正不知道从哪里发,一抬头刚好看见荣仪贞摆弄头上的金雀。
她一时气恼,阴阳怪气起来:
“仪贞自小在侯府长大,心性自然是了得的,你看她头上的金雀钗,做工精巧栩栩如生,那镶嵌的东珠,我见都没见过。”
“还有这衣裳,是拿着金子都买不来的妆花罗。都说绫罗绸缎中,罗最珍贵,而这妆花罗,又是罗中最珍贵者。”
“那是多少勋贵人家也舍不得穿的。知道的是咱们荣府的二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公主驾到。”
荣淮循声看过去。
他是男人,不懂得女子钗环布料,可光凭感觉,也能看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刚才对荣仪贞的那点愧疚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也是。
人家虽然没了娘,可还有世代富贵的昭平侯府做后盾,哪里就轮到他一个五品小官的爹来心疼了。
荣仪贞面色更白了。
她噗通一声跪下,丝毫不顾及地面坚硬,看得金氏都觉得膝盖一痛。
“母亲,这些衣裳和首饰都是安禾大长公主赏赐的,母亲要是不喜,女儿不戴就是了,您可千万别曲解了殿下的一番好意。”
郑秋华被生生噎住。
荣仪贞身上的湿衣裳还没换,披着件碧青彩绣披风,鬓发下还滴着清透的雨水。
她鼻尖冻得通红,娇柔脆弱,好似初春屋檐即将融化的冰凌。
但这份脆弱之下,郑秋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慌忙看向荣淮。
果然见荣淮在听见安禾大长公主几个字时,眼睛一亮。
“贞儿见过安禾大长公主了?”
荣仪贞直直跪在地上,仪态从容高贵,仿佛这不是普通粗糙的砖地,而是巍峨的皇家宫殿。
“回父亲,女儿不久前的确去看望殿下了,不仅得了赏赐,这次咱们荣家被邀请去京郊的赏菊宴,也是女儿特意和殿下提出来的。”
“女儿想着,如今珠儿妹妹和泠儿妹妹也快长大了,女儿有了文寿伯府的婚事,便也希望他们嫁得好些,日后对父兄多加助力,便求着公主送来这份请帖。”
郑秋华张口刚要说话。
荣仪贞便抢先道:“也许父亲会怪女儿太急功近利,丢了荣家清流的脸面。”
“可我……我当时只想着帮一帮父亲,没想那么多。爹爹,您都有白头发了。”
她说完,抬起头看向荣淮,一脸的孺慕之情。
荣淮只觉得眼眶都湿润了。
没想到,他这几个儿女中,最在意他的,反倒是郑秋宁为他生下的二女儿。
荣淮亲手扶起荣仪贞。
“没事,贞儿年纪小,行事难免心急,爹爹不怪你。”
父慈女孝。
郑秋华气得手都在发抖。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恨毒的表情,欣喜开口说:
“这安禾大长公主年轻时便是姐姐的闺中蜜友,如今姐姐去了,荣家还能沾上姐姐的光,为两个小辈谋一份好姻缘。”
一边说,一边两手合十:“真是要多谢姐姐在天有灵。”
又是沾了郑秋宁的光。
荣淮略略收回眼底的慈爱,淡声提醒荣仪贞:
“殿下肯疼你是好事,但咱们荣家是清流人家,不好总去殿下面前卖弄情分。”
荣仪贞宠辱不惊,乖乖颔首:
“女儿知道的。这次本来也是为了借殿下和叶濯叶大人说上几句话,女儿才去的。”
“否则,这些年,女儿一向不敢叨扰殿下。”
“叶濯?”荣淮几乎在瞬间坐直了身体,“贞儿见到叶大人了?”
“嗯。”
荣仪贞点头,居高临下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荣镜明,随即乖乖道:
“兄长在京城做出雇凶截杀妹妹这种事,女儿始终担心会对荣家不利。”
“幸好上次还是叶大人救了女儿,所以我这次见他,一是为了道谢,二是借道谢之名,再请长公主说和,让叶濯将此事放过。”
她说到此处,突然蹙眉,语调紧张:
“幸好女儿去说过了。”
“叶大人说,景王是陛下的叔叔,却托大摄政,为长不慈。”
“景王案后,陛下如今正厌恶谁家族中欺凌小辈,前天还杖责了司礼监一个仗势侵占干儿子家产的大太监。”
她凑得离荣淮近了些,保证人能清楚看见她眼中的恐惧情绪:
“听说罚了八十板子,皮肉打烂,白色的腿骨都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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