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武侠仙侠 > 宿命:宿敌 > 第295章 兵主纪事——三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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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蝠王授首,污血浸透了幽冥谷的土地。

    胜利的余烬尚未冷却,一股比妖气更刺骨的寒意却在营地中悄然弥漫。士兵们窃窃私语,眼神躲闪,看向昊所在营帐的方向时,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那在战场上显露的蛇尾,那柄由阴影凝聚的锋刃,那如同鬼魅般穿梭于光影之间的身影......这绝非人力!乃是妖邪!

    兵肩头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筋肉。

    他站在主帐中,听着廉低声汇报着营中越发汹涌的流言和恐慌,眉头拧成了死结。

    昊展现的力量救了所有人,却也彻底将他推向了“非人”的深渊。

    军心,如同被蚁穴蛀蚀的堤坝,岌岌可危。

    “兵主.......”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昊他......”

    “我知道。”

    兵打断了他,声音沙哑而疲惫,

    “传令,将昊的营帐与其他营区隔开。加派九黎精锐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得让昊随意走动。”

    这命令,名为保护,实为软禁。

    昏暗的营帐内,昊枯坐在兽皮毯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摇曳的灯火。

    送来的食物早已凉透,他已几天没有进食,却丝毫感觉不到饥饿,只有仿佛胸口堵着一块巨石般的憋闷和不解。

    脚步声由远及近,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兵高大的身影带着外面的寒气走了进来。

    “吃点东西。”兵将新提来的一罐热汤放在昊面前,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昊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迷茫:

    “兵,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是囚犯......”

    兵沉默片刻,避开昊那直刺人心的目光,声音干涩:

    “你显露了半妖之身......那形态,那力量......军中人心惶惶,视你为异类。软禁你,是不得已......是为了稳住军心。”

    “半妖之身?!”昊猛地站起身,情绪激动,“我说了!那不是我!那是‘太’!是‘太’干的!蝠王也是‘太’斩杀的!与我何干?!”

    “那‘太’人呢?”兵的目光锐利起来,直视着昊,

    “为什么最终站在蝠王尸体旁,承受所有人目光的是你?为什么‘农’出现时,医治伤者的是你?为什么‘轩’指挥大军时,发号施令的也是你?”

    昊急切地辩解:

    “他们......他们神出鬼没!‘太’最后肯定是化作影子消失了!我只是恰巧在那里!‘农’和‘轩’也是!他们每次做完事都会莫名失踪,然后......”

    “够了!”兵一声低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痛心,

    “昊!你问问军中每一个人!问问你自己的族人!他们看到的,就是在瘟疫滋生时,化身神医的‘你’!就是战场上运筹帷幄,力挽狂澜的‘你’!是斩杀蝠王、人身蛇尾的‘你’!从来只有你一人!”

    他上前一步,双手重重按在昊的肩膀上,仿佛要将他从迷梦中摇醒:

    “醒醒吧!别再自欺欺人了!‘农’、‘轩’、‘太’......他们不是什么独立存在的人!他们都是你!是你昊的一部分!是你将你灵魂中不同的力量、不同的渴望、甚至你曾经击败吞噬的巨蛇妖丹的力量,硬生生割裂出去,变成了这些独立的‘人格’!”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昊拼命摇头,眼中充满了抗拒,

    “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昊那近乎癫狂的否认,兵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黯淡下去。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长长地叹息一声:

    “好......既然你坚信他们的存在......”

    “那就证明给我看,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们的存在!”

    说完,兵不再停留,转身掀开帐帘,大步离去。

    沉重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也隔绝了昊最后一点希望。

    营帐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无边无际的孤独。

    “你们......你们在哪里?”

    “快回来......回来证明我不是疯子……”

    昊蜷缩在冰冷的兽皮上,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混乱。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连日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的水膜,昊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混沌之中。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音,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虚无。

    就在这虚无之中,三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左侧,一人身着粗布麻衣,气质温润如玉,眼神悲悯,正是“农”。

    右侧,一人面容清秀妖异,肤色苍白,眼神冷若寒霜,赫然是“太”。

    居中,一人面容俊朗却带着捉摸不透的城府,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轩”。

    “你们!”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冲上前,

    “你们都在这!太好了!快随我回去!去向兵证明!向所有人证明!你们是存在的!我不是疯子!”

    “农”与“太”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

    “轩”向前一步,嘴角那抹笑意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昊,兵说得没错,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确实是个疯子。”

    昊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轩”继续道,声音清晰而冰冷:

    “我们都是你创造出来的。是你的恐惧,你的渴望,你的力量,在绝境中撕裂了你的灵魂,铸就了我们独立的意志。我们......源于你,却也不甘愿是你。”

    “农”终于开口,声音中满是惋惜:

    “昊,你太累了。你将仁心给了我......”

    他指向轩,

    “将权谋给了他,”

    又指向太,

    “将那份源自妖蛇的本源之力给了他......”

    “而你自己......还剩下了什么?”

    “太”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这一切。

    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眼前三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看着他们眼中那份属于独立个体的疏离感,兵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轰鸣。

    “所以......要想让我们真正‘存在’,真正以独立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轩”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也带着一丝残酷,

    “你必须彻底割舍掉维系我们的那部分本源!将我们从你的灵魂和血肉中,完全剥离出去!”

    “割舍......本源?”昊脸色惨白,喃喃道。

    “是的。”

    “农”的声音中满是不忍,

    “这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仁心’赋予的治愈之力,失去‘权谋’带来的运筹帷幄,失去‘太’那源自妖道的诡谲力量......你将变得不再完整。甚至变得虚弱。你......愿意吗?”

    混沌的白色空间陷入了死寂。

    昊的目光缓缓从“农”悲悯的脸,移到“轩”深沉的眼,最后定格在“太”那妖异冰冷的容颜上。

    过往的片段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瘟疫中绝望的族人被“农”救活时的感激涕零;幽冥谷绝境下,“轩”力挽狂澜时士兵们眼中重燃的希望;蝠王肆虐时,“太”那斩断一切的冰冷锋芒......

    这个世界需要他们,人族的未来需要他们......昊那孤独的灵魂也需要他们......

    朋友......

    昊的眼神,从最初的挣扎,渐渐沉淀为坚定。

    “你们......是我的朋友。”昊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回荡,

    “既然你们渴望独立的存在......既然这能证明我的‘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愿意!”

    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

    整个纯白混沌空间剧烈震动!昊的身体爆发出三色光芒!

    三道颜色各异的光流——代表着“至仁至善”的温润绿芒、象征着“权谋欲望”的刺目金芒、蕴含着“妖异本源”的冰冷黑芒。

    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着,硬生生从他体内剥离出来!

    “呃啊——!!!”

    剧痛席卷了昊的每一寸灵魂!仿佛整个身体和意识都被彻底撕裂!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意识瞬间沉入无边黑暗。

    那三道被剥离的本源光流,在混沌中塑形!血肉滋生,筋骨重塑!

    绿芒化作“农”温润的躯体,金芒铸就“轩”挺拔的身形,黑芒凝聚成“太”妖异的实体!

    三个真正独立出来,拥有血肉之躯的个体,降临在这意识与现实的夹缝之中。

    营帐内,昏迷的昊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归于平静,仿佛耗尽了所有生机。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兵几乎彻夜未眠,肩头的伤痛远不及心中的忧虑。他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再去看看昊。掀开那顶被严密看守的营帐帘子,兵迈步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兵主,瞬间僵立在原地!

    昏暗的营帐内,并非只有昊一人。

    昊依旧躺在兽皮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仿佛大病初愈,又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

    而在他的身边,站着三个人!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面容温厚,眼神悲悯。

    一个身着锦袍,气度深沉,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个面色苍白妖异,眼神冰冷,周身散发着鬼魅的气息。

    他们拥有着截然不同的相貌,真实而鲜活地站在那里!不再是昊脸上变换的神情,而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躺在兽皮上的昊,艰难地撑起一点身子,脸上扬起苍白的笑容,看向呆若木鸡的兵:

    “兵,他们回来了。”

    “现在,可以证明我不是疯子了吗?”

    兵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从震惊到骇然,再到一种洞悉真相的沉重。

    他缓缓放下掀着帘子的手,营帐内外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沉默良久,最终,一言未发地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营帐。

    《兵主纪事》

    [幽冥血战余烬寒,流言如刀戕人心。软禁昊身非吾愿,实为三军安与宁。

    昊困囹圄志愈昏,自言三魂皆外存。吾斥其妄言癫语,令其自证醒痴嗔。

    孰料!

    其竟裂魂为三!割舍本源!铸体赋生!

    “农”者,至仁至善,悯怀苍生,乃其仁心所化;

    “轩”者,智计深沉,权欲熏心,乃其谋魄所凝;

    “太”者,影刃蛇躯,妖异绝伦,乃其吞蛇妖源所成!

    轩、农、太,自此脱胎昊体,得享自在身!

    然昊之本源四分,神衰力竭,形销骨立,自此失其能,或堕为俗人?

    呜呼!

    此非疯魔,何以为之?然其竟成矣!

    自此,人族之局,地覆天翻!

    兵、昊、轩、农、太,五名并世,皆为人杰,其功过是非,其恩仇纠葛......

    唯待后世青史,秉笔直书,或可窥其万一。

    吾心......惶然,落笔......如负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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