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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楼这场女子文会,虽说聚的人不少,声势闹得挺大,规格却算不上顶尖。从祝明月最开始找顾盼儿做联络人,就能看出些端倪。主打一个以文会友,而非攀附人情,倒还保着几分文学的纯粹。
像白秀然这般出身已是顶尖,偏她更显眼的身份是酒楼幕后东家,且是出了名的好武不好文,往那儿一站,反倒冲淡了几分应酬的虚礼。
但凡事总有意外,以及例外。
顾盼儿望着刚走进酒楼的一行人,不由得愣了愣。
为首的像是一家三口,年轻夫妇带着个年幼的小女孩,衣饰料子看着寻常,细看却是上好的锦缎,针脚细密,暗纹雅致,处处透着股内敛的贵气。这会她才懂了,林婉婉嘴里那句 “低调的奢华” 究竟是何意。
一家三口都不挂相,奇的是小女孩被当家的男人稳稳抱在怀里,眉眼间满是疼惜,瞧着是真把孩子捧在了心尖上。时下风俗,哺育儿女多是女子的事,便是男人身强力壮,怀里也鲜少抱孩子,多是由母亲或婢女抱着。
徐家是特例,谁都知道他家“女强男弱”。
原本在柜台边慢悠悠拨着算盘,偶尔搭腔的姜永嘉,见这行人进来,“噌” 地直起身,飞快捋了捋袍角的褶皱,脸上堆起十二分的笑迎上去,“乌郎君,雅间早给你备好了!”
他手里攥了好些天没舍得放出去的那几个好位置,可不就是等着这时候派用场么!
来人正是吴越,他本就是春风得意楼的常客,后来种种,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姜永嘉通通知道了。
这会儿他一边引着路,一边不动声色给心腹伙计使了个眼色, 赶紧去找段晓棠报信。而后才恭恭敬敬地将吴越一行人请向了他常待的那间雅间。
吴越从前即便来这儿,也不同其他文士应酬,更懒得多看墙上题诗,纯粹是来吃饭的,且向来不预约,常是突然造访。姜永嘉这会心里打鼓,他今儿来,是恰好撞上了文会,还是特意想来凑个热闹?
顾盼儿在一旁瞧着这阵仗,小声同身边人嘀咕,“酒楼熟客?”还以为她们当真是包场了呢!
旁边人低声回应,迟疑道:“那位年轻娘子瞧着倒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杜和儿未嫁前本也活跃在长安女眷的交际圈,只是这两年深居简出,气质添了几分沉静,才让人一时没认出来。
即便认出来也无妨,左右她不会是今日春风得意楼里诰命最高的,不过是王府的招牌比寻常人家响亮些罢了。
一行人往前走时,前头忽然乌拉拉跑过一群孩子,大的五六岁,小的看着才两三岁,笑得咯咯响,一派无忧无虑的天真模样。
孩子们前后左右围着一群仆婢,个个提心吊胆,生怕哪个摔着碰着,嘴里不住地念叨,“慢点跑,小心脚下!”
吴越抬眼扫过四壁的墨迹,目光在那群孩子身上顿了顿,心中暗道,真想把他们送去读书。
不等他开口,姜永嘉已机灵地解释,“都是今日来参加文会的客人带来的孩子,平日里楼里可没这么热闹。”
春风得意楼虽不似其他酒楼那般乌烟瘴气,终究是吃饭的地方,平日里孩子并不多。
吴越的目光忽然定在一个孩子身上,眉头微挑,口中溢出一声略带疑惑的音节,“哦?”
身后半步的杜和儿见状,轻声问道:“七郎,怎么了?”
吴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指着某个孩子道:“似乎瞧见了冯四家的小子。”
姜永嘉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进门的客人哪怕只来过一次,他多半能留个印象。但 —— 那些十年内都不可能给他贡献营业额的幼儿,在他眼里实在长得差不多,瞧着都是圆滚滚的一团,实在分不出谁是谁家的。
过了好几日,冯昊麟早不记得吴越是谁,吴越却还能认出他来。一来是这孩子眉眼间像极了冯睿达,二来是父子俩性情截然不同,反倒更惹人注意,让人印象深刻。
长安姓冯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能被吴越随口称为 “冯四” 的,只有一人。
杜和儿虽没近距离接触过冯睿达,但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事不消多言。怎么看都该是绕着这种文绉绉的场合走的,他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略一思忖,另寻了个由头,“许是随王娘子来的。”太原王氏虽多从军武,家里的女子却都是从小读诗书,来文会凑热闹也寻常。
冯昊麟如今沉静有礼的模样,五姓女的教养果然名不虚传,含金量达到了巅峰。
被抱在吴越怀里的宝檀奴这会却 “不安分” 起来,王府规矩严,没什么同龄孩子陪她玩,上次在左武卫跟一帮孩子疯玩了半天,早记挂着那份快活。
这会儿瞧见这么多孩子跑,宝檀奴也心痒了,小手使劲拍着吴越的胳膊,嚷嚷着:“要下,要下!”
吴越将宝檀奴放下来,待那群孩子又疯跑过来时,扬声叫住冯昊麟,“麟儿,可以带宝檀奴一块玩吗?”
冯昊麟歪着头打量宝檀奴,不记得眼前这男人是谁,却对宝檀奴还有点模糊印象。盯着女孩头顶的小揪揪,发团扎得紧实,中间特意留出一缕软发,随着脑袋摇晃轻轻摇曳,像株调皮的狗尾巴草。
不确定地问,“毛毛会动的宝宝?”
宝檀奴一听,立刻扑腾着小短腿跑过去,仰着小脸喊:“是宝宝,是宝宝!”
杜和儿心里暗暗叹气,上次宝檀奴从左武卫回来,那头发简直没眼看, 跟披头散发差不多,活像个没人管的野丫头。吴越只随口说是营里的将官帮忙梳的,她费了好一番功夫循循善诱,才从宝檀奴嘴里问出 “真相”,是段晓棠给扎的。她至今想不明白,吴越怎么会把女儿交到段晓棠手上?
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宝檀奴还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她一个,我两个。”
杜和儿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一个”、“两个” 说的是发揪揪的数量。这该死的胜负欲,父女俩一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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