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寒门宗妇 > 第一卷 第226章 看定·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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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尚未散尽,窗棂外透着几分清寒。陈稚鱼披着件素色夹袄,见郑姨娘携着陆萱进来,忙笑着起身相迎:“天儿冷,快进来暖着。”又吩咐侍女添了两副碗筷,“刚摆上早饭,一起用些吧。”

    三人围坐在暖阁的小桌旁,稀粥配着几样精致小菜,倒也吃得熨帖。待撤了碗筷,侍女奉上热茶,陈稚鱼才从案上取过那本誊抄好的名册,递到郑姨娘面前:“这些日子瞧了几家,觉得还算妥当,您和萱儿先看看,心里有个谱。”

    册子上工工整整记着各家情况,从家世到品行,连几位公子的性情喜好都备注得详尽。陈稚鱼并未急着提闻皓,只静看母女二人翻阅。

    陆萱细细看着,指尖划过时,忽地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处道:“您看这个!他家有座锦园呢,听说里头四季都有花开,春天的海棠开得比咱们府里的还盛!”

    郑姨娘却皱了皱眉,指着另一处:“萱儿你年纪轻,只看这些虚的。这家虽没什么产业,可只有一位寡母在堂,性子又温和,将来进门了少些妯娌纷争,日子才能清净。”

    “寡母疼儿,万一是个会磋磨人的?我在挂本子上看过了,有些家里早早没了夫君的,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便会对未来的媳妇儿不好。”陆萱不服气地嘟囔,“再说了,整日闷在后宅,有个漂亮园子散心多好?”

    “过日子不是逛园子!”郑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寡母好相处,能一个人养着孩子长大,必是个有能干的,若你们能成事,将来有了孩子还能不辞辛苦帮你,家事简单也清净,总比遇上厉害的婆母强。”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倒争执起来。陈稚鱼在旁含笑看着,并不插话。

    待两人争得差不多了,陆萱蹙着眉头,堵着气往后一翻,恰好翻到闻皓那一页。

    “要怕事多,这个人多好,上无亲长,身旁也没有兄弟姐妹,那日子才是真的清净呢!”

    郑姨娘先看了两眼,眉头微蹙:“父母双亡?这……”话未说完,又往下看,见写着“举全县之力供养,太师资助入京”,神色稍缓,“倒也是个有出息的,只是这家世……”

    陆萱本是与姨娘赌气,但细看下来,被“翰林院”三个字吸引了:“是个翰林官呀?听说翰林都是学问极好的。”

    她往下扫,看到“清风城民风淳朴,乡邻照拂”,又嘟囔道,“吃百家饭长大的?那亲戚岂不是很多?”

    陈稚鱼这时才开口:“闻皓虽父母早逝,却也正因如此,没什么盘根错节的亲族。清风城的乡邻虽照拂过他,却非攀附之辈,他如今在京,那边鲜少有人来走动。”她顿了顿,看向郑姨娘,“公爹常夸他忠厚耿介,在翰林院虽官职不高,却极受器重。只是……”

    她指尖点了点“身后无人托举”几字:“这便是他的短处了。将来在仕途上,少不得要自己打拼,若遇了事,没个家族帮衬。可反过来说,也正因如此,后宅清净,不必应付复杂的亲族关系,他自己又是个清正之人,想来也不会纵容底下人作妖。”

    陆萱听得入了神,小声问:“那他……待人如何?我听说有的人一旦发际了,就会养些歌姬在后宅。”

    闻言,郑姨娘瞪了她一眼,又忙和陈稚鱼笑说:“这孩子年轻,嘴上没个把门的。”

    陆萱讪讪,也知道自己过于直白了。

    陈稚鱼却没有笑她,而是认真说道:“这件事我打听过了,听说他做官以后,便一门心思地扑在公务上,没有多少娱乐的心思,故而身边也没有人伺候。”

    陆萱暗自松了口气,看了姨娘一眼,见她也沉默下来,想来也是有些满意吧?

    陈稚鱼笑了笑,“且听陆曜说,他虽性子直拗,却极有赤子心,曾为不平事仗义执言,是个正派君子。”

    郑姨娘沉默片刻,指尖在纸上轻轻敲着:“品性是好的,只是这‘无人托举’四个字,终究是块短板。萱儿嫁过去,若他将来仕途不顺,怕要跟着受委屈。”

    “可若真是有本事的,未必需要旁人托举。”陈稚鱼温声道,“公爹既看重他,将来总有施展的机会。再说,咱们陆家嫁了女儿,护着自家女儿总是能做到的。”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陆家的女儿,便是嫁了出去,也终究是陆家的骨血。自家人眼皮子底下,怎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吃苦楚?

    陆菀,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暖阁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炭盆里偶有火星噼啪轻响。郑姨娘与陆萱都垂首望着那页纸,各自心头打着盘算。

    半晌,陆萱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抬眸看向陈稚鱼,声音细细的:“我不如大哥和嫂嫂看得通透深远。只是想着,这人上头既无父母,若真嫁了他,便不必费心侍奉翁姑;身边又无兄弟姐妹,自然也少了妯娌间的纷扰。”

    她轻轻绞着帕子,脸颊泛起羞赧的红:“说起来,我原是个有些自私自负的性子,在家做女儿时,事事都想争个先,生怕落了人后。可如今要成家了,倒只盼着日子能安安稳稳的,一眼能望到头,便是最好的了。”

    说罢,她抿唇羞涩一笑,眼睫轻颤:“或许是我太过浅薄,只能想到这些。至于方才说的仕途……我私心想着,他一个孤儿能走到今日这般境地,必有过人的本事,总不至于叫我饿了肚子去。”

    陈稚鱼看着她坦诚的模样,眼中漾开温和的笑意,心头那点悬着的顾虑也松快了许多:“我原还怕挑的这些入不了你的眼。你想的这些,哪里是浅薄?反倒正是过日子要经历的实在处。谁不想偷个懒、走点捷径?婚姻嫁娶本是人生大事,少有人能在这上头讨到巧,你瞧见的这些,可不就是难得的捷径?”

    郑姨娘在一旁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她抬手抚了抚陆萱的发顶,语气里带了几分释然:“你既这般想,倒也省了我许多顾虑。说起来,无父无母虽少了些依靠,却也少了多少晨昏定省的规矩束缚,以你的性子,怕是真要日日对着严苛的婆母,反倒难熬。”

    她转向陈稚鱼,眼中多了几分认可:“先前我总想着要找个体面人家,家底厚实些才好,如今听萱儿一说,倒觉得这闻皓的境况,于她竟是桩难得的好处。”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眼里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人更多了几分认定。

    “能让老爷资助且夸赞的人,定然不差的。”

    陈稚鱼笑着点头:“姨娘说的是。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旁人看着再风光,不如自己心里舒坦来得实在。萱儿能想明白这层,便是最好的。”

    陆萱被两人说得脸颊更热,却忍不住追问:“那……那宴席上,我能见着他吗?”

    “自然是要见的。”陈稚鱼取过那本册子,在闻皓的名字上轻轻圈了圈,“到时候你自己瞧瞧,看合不合眼缘。婚姻大事,终究要你自己点头才算数。”

    陆萱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眼里藏着几分期待,又有些怯意,轻轻“嗯”了一声。

    ……

    年关的脚步一日近过一日,白鹿书院的休沐文书也递到了府中。

    陈稚鱼原是一早便与陆曜说定,要亲自套了马车,同去接表弟来府中过年。

    谁知那日天还未亮透,她刚从榻上坐起身,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喉头涌上一股酸意,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唤夏忙递上温水,她漱了口,只觉得浑身发软,想来是这些时日为陆萱的婚事劳心费神,又要打理府中琐事,竟是累着了。

    偏巧陆曜这日休沐在家,见她脸色苍白,额头沁着冷汗,顿时皱紧了眉。窗外风雪正紧,鹅毛般的雪片卷着寒风拍打窗棂,天地间早已一片苍茫。

    “这等天气,你还想着出门?”陆曜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乖乖在家歇着,表弟我去接便是。”

    陈稚鱼还想争辩,却被他按住肩膀:“风雪这么大,路滑难行,你这身子如何禁得住?难不成要我一路上既要赶车,又要分心照看你?”

    她望着窗外越下越急的雪,心知他说得在理。虽念着许久未见的表弟,也只能按捺下心思,点头应了。

    陆曜披了件厚实的斗篷出门时,院中的积雪已没过脚踝。

    陈稚鱼在屋里坐不住,含了颗酸梅,便亲自到小厨房张罗,想着表弟好不容易来一回,定要备些合口的吃食。

    她挽了袖子,亲手做了道表弟最爱的糖醋鱼,又炖了锅暖身的羊肉汤,厨房里的烟火气混着肉香,渐渐漫了满院。

    暖阁里早已烧旺了炭火,地龙烘得屋里暖意融融。直到中午,院外才传来马车碾雪的吱呀声,伴着陆曜的说话声。

    陈稚鱼迎出去,见陆曜下马,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跳下马车,人还没站稳,便已急急抬头看过来,正是许久未见的表弟陈砚。

    陈稚鱼眼眶一红,正要上前去接,陈砚忙三两步跑近,一开口声音都带着哽咽。

    “阿姐!”陈砚见了她,双目赤红,少年的脸上是被风雪肆虐的红,也有见到亲人的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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