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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被云层吞噬,山林陷入一片黑暗。秦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蓝蓝别动。
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不是风声,不是动物穿行灌木的声音,而是金属轻轻摩擦皮革的细微响动。
“前面有人。”他低声道。
蓝蓝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不止一个。”她声音更轻,“左边三棵松树后两个,右边大石头旁一个,还有…”她突然转向正前方,“树上还有一个。”
秦时眯起眼睛。
蓝蓝说的位置他都还没确认,这个盲女是怎么知道的?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跟紧我。”秦时抽出长剑,“我们绕路。”
蓝蓝却摇头。
“不行,他们呈扇形包围,绕不过去。”她顿了顿,“但正前方两棵树之间有个缺口,他们还没完全合围。”
秦时审视地形。
确实如蓝蓝所说,正前方两棵古松之间有条狭窄通道。
他再次惊讶于蓝蓝的感知能力。
“走。”
两人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
秦时的剑随时准备出鞘,他能感觉到埋伏者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缺口时,蓝蓝突然拉住他。
“停。”她耳语道,“地上有陷阱。”
秦时低头,月光恰好从云层缝隙漏下,照出地面上几乎不可见的细线——绊索。
“你怎么——”
“泥土的味道不一样。”蓝蓝快速解释,“被翻动过的泥土会有种特殊的潮湿感。”
秦时不再多问。
他小心跨过绊索,带着蓝蓝穿过包围圈。
身后传来几声困惑的低语,埋伏者显然没料到他们会从这个方向突破。
直到走出半里地,秦时才稍稍放松。
“你的耳朵比我想象的还灵。”
蓝蓝嘴角微扬。
“不只是耳朵。”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还有这里。”
秦时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他们发现我们了。”蓝蓝脸色一变。
秦时咒骂一声。
“跑!”
两人在山林中狂奔。
蓝蓝虽然看不见,但步伐丝毫不乱,仿佛能预知每一处障碍。
秦时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奇特的逃亡——一个顶尖杀手被一个盲女带着跑。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秦时能听出至少有七八个人,脚步轻盈迅捷,确实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前面有座桥。”蓝蓝突然说,“过桥后把绳子砍断。”
秦时一愣。
他根本没看到什么桥,但跑出几十步后,果然看到一座摇摇欲坠的绳桥横跨在山涧上。
“你怎么——”
“小时候来过。”蓝蓝已经踏上桥板,“快!”
秦时紧随其后。
桥身在他们的重量下剧烈摇晃,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追兵已经到了岸边,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正欲上桥。
秦时回身一剑,绳索应声而断。
桥身瞬间倾斜,两个黑衣人惊叫着坠入深涧。
其余追兵在岸边刹住脚步,愤怒地咒骂着。
“继续走。”秦时拉起蓝蓝,“他们很快会找到其他路。”
两人又跑了一阵,直到确信甩开了追兵,才在一棵古树下停下喘息。
蓝蓝的额头布满细密汗珠,呼吸急促但平稳。
秦时注意到,尽管经历了这样的奔逃,她的表情依然镇定。
“你到底是什么人?”秦时直接问道,“普通盲女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蓝蓝靠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上。
“我说过,我‘看’东西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解释清楚。”
蓝蓝沉默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自从失明后,我发现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不仅如此,我还能…感知到一些常人感知不到的东西。”她用手指轻轻敲击太阳穴,“就像脑海中有幅地图,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秦时皱眉。
“这不可能。”
“对你来说当然不可能。”蓝蓝苦笑,“就像向天生的盲人解释颜色一样困难。”
远处又传来哨声,但这次距离较远。
秦时判断追兵暂时找不到这里,便也在树下坐下。
“那块玉和这能力有关?”他敏锐地问。
蓝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猜的。”秦时淡淡道,“你说过他们毒瞎你是为了不让你‘看’到玉的秘密。”
蓝蓝长叹一口气。
“是的。那块玉…能放大这种能力。普通人接触它,会短暂获得类似感知;而我这样的人接触它…”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能看到更远、更多。”
秦时思索着这番话的含义。
如果蓝蓝所言非虚,这块玉无疑是件稀世珍宝,难怪会引来各方争夺。
“玉现在在哪里?”他再次问道。
蓝蓝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她抬起头,无神的眼睛“望”向秦时,“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
秦时冷笑。
“我已经被卷进来了。”
“但你可以抽身。”蓝蓝突然抓住他的手,“秦时,你没必要继续保护我。我们的约定只是三天,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半了。”
秦时看着蓝蓝紧握自己的手。
这只手小而有力,掌心有常年劳作的茧子,却温暖得不可思议。
他本该甩开它,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么做。
“我收了钱。”他最终只是这样说。
蓝蓝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秦时读不懂的情绪。
“杀手也讲信用?”
“顶尖杀手都讲信用。”秦时站起身,“休息够了,走吧。”
蓝蓝顺从地站起来,但刚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
秦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发现她的皮肤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没事。”蓝蓝试图站稳,“老毛病了。每次过度使用能力都会这样。”
秦时皱眉。
这个女孩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
“我们得找个地方给你休息。”
“不行。”蓝蓝坚决地摇头,“他们很快会找到我们。我能感觉到…有更厉害的人在接近。”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传来一声不同于之前的哨响,尖锐得几乎刺耳。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从不同方向呼应。
“影门的联络信号。”蓝蓝低声道,“他们在收缩包围圈。”
秦时环顾四周。
天色已近黎明,林间开始泛起薄雾,能见度更低,但这也意味着追兵可能从任何方向突然出现。
“西北方向有条猎人小径。”蓝蓝突然说,“可以通往山下村庄。”
秦时不再质疑她的指引。
两人悄悄向西北移动,很快找到那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路。
随着天色渐亮,雾气越发浓重,十步之外已不可见。
这给了他们掩护,也增加了危险——谁也不知道雾中藏着什么。
村庄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时,蓝蓝突然拉住秦时。
“等等。”她警觉地转向左侧,“有人。”
秦时也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孩童的嬉笑?
从雾中走出一个背着柴捆的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正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他看到秦时和蓝蓝,惊讶地停下脚步。
“你们是谁?”男孩好奇地问,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秦时的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种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一个孩子,太过可疑。
“我们是路过的旅人。”蓝蓝柔声回答,“小弟弟,村子还有多远?”
“转过前面山脚就到了。”男孩走近几步,好奇地盯着蓝蓝的眼睛,“姐姐,你的眼睛…”
“我看不见。”蓝蓝微笑。
男孩露出同情的表情。
“我奶奶说瞎子很可怜。你要去村里找大夫吗?我们村的张大夫可厉害了!”
秦时突然一把拉过蓝蓝,剑已出鞘三寸。
“小心。”
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你、你干什么?”
蓝蓝也困惑地转向秦时。
“怎么了?”
“太巧了。”秦时冷冷道,“荒山野岭突然冒出个孩子,还热情邀请我们去村里。”
男孩闻言,委屈地扁了扁嘴。
“我只是出来捡柴火的!奶奶生病了,我要煮药给她喝…”说着竟哭了起来。
蓝蓝挣脱秦时的手,摸索着上前扶起男孩。
“别怕,这个大哥哥只是太紧张了。”她帮男孩拍去衣服上的泥土,“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子。”男孩抽泣着回答。
“好名字。”蓝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取出几枚铜钱,“带我们去村里好吗?这些钱给你奶奶买药。”
小豆子破涕为笑,接过铜钱。
“谢谢姐姐!跟我来!”
秦时仍保持警惕,但看蓝蓝已经跟着男孩往前走,只好跟上。
他压低声音对蓝蓝说:“这可能是陷阱。”
“他不是杀手。”蓝蓝笃定地说,“心跳平稳,呼吸自然,没有说谎的迹象。”
“你连这都能‘看’到?”
蓝蓝没有回答,只是跟着小豆子向前走。
秦时无奈,只能保持戒备紧随其后。
村庄很快出现在视野中——十几间茅屋散落在山脚下,炊烟袅袅升起,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小豆子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不时回头催促他们快些。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村口时,秦时突然感到一阵异样。
他的杀手直觉在尖叫——有危险!
“停下!”他大喝一声。
但为时已晚。
小豆子刚踏进村口,一声机括响动,数支弩箭从两侧房屋射出,全部钉在小豆子瘦小的身体上。
男孩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倒在了血泊中。
秦时瞬间拔剑,将蓝蓝护在身后。
从房屋后、草垛中涌出十几个黑衣人,正是之前的追兵。
“秦大侠好警觉。”为首的黑衣人冷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蓝蓝面无血色,身体微微发抖。
“小豆子…他死了?”
秦时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蓝蓝踉跄了一下,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为了抓住‘心眼’的传人,牺牲个把村童算什么?”黑衣人狞笑,“秦大侠,奉劝你识相点。把这女人交出来,影门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时握剑的手纹丝不动。
“影门什么时候开始对一块玉这么感兴趣了?”
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随即意识到说漏了嘴,恼羞成怒地一挥手,“上!除了那女人,格杀勿论!”
杀手们一拥而上。
秦时的剑光如银蛇狂舞,瞬间刺穿最先冲来的两人咽喉。
但敌人太多,他还要保护身后的蓝蓝,很快陷入苦战。
“东南方向!”蓝蓝突然喊道。
秦时本能地向东南方挥剑,恰好挡住一记偷袭。
他惊讶于蓝蓝的预警,但现在无暇多想。
“屋顶有弩手!”蓝蓝又喊。
秦时迅速侧身,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他踢起地上一把刀,精准地射向屋顶,一声惨叫后,一个黑影从屋顶滚落。
战斗越来越激烈。
秦时身上已添了几道伤口,但他像不知疼痛般越战越勇。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但仍有更多涌上来。
“秦时!”蓝蓝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跟我走!”
秦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蓝拉着冲向村尾。
她的步伐突然变得异常灵活,左拐右绕,精准地避开所有障碍和埋伏。
“你怎么——”
“别问!”蓝蓝声音急促,“相信我!”
秦时不再多言,跟着蓝蓝狂奔。
奇怪的是,追兵似乎突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叫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
两人跑出村庄,钻进一片密林。
蓝蓝的速度丝毫不减,仿佛能“看”清每一寸地形。
直到确认甩开了追兵,她才停下,瘫软在一棵大树下。
秦时也喘息着坐下,审视着蓝蓝苍白如纸的脸。
“你早就知道村里有埋伏。”
蓝蓝点头,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但我没想到他们会…会对一个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确定。”蓝蓝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的能力不是万能的。有时候我只能感知到模糊的危险,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秦时沉默。
他见过太多死亡,一个陌生孩子的死本不该影响他。
但不知为何,小豆子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个黑衣人说的‘心眼’传人,是什么意思?”他最终问道。
蓝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那是…他们对我们这一脉的称呼。”
“我们?”
“拥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蓝蓝轻声解释,“非常罕见,通常代代相传。”
秦时思索着这个信息。
“所以那块玉…”
“能激发普通人的‘心眼’,也能增强我们的能力。”蓝蓝承认道,“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它。”
秦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被下毒失明…是因为有人想夺走你的能力?”
蓝蓝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远处又传来追兵的哨声,但这次距离较远。
秦时站起身,伸手拉起蓝蓝。
“走吧,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
蓝蓝握着他的手站起来,却没有立即松开。
“秦时…”她犹豫了一下,“你…杀过像小豆子那样的孩子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像一把刀刺入秦时心脏。
他本该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杀手的第一准则就是不对任务目标以外的人出手。
但事实是…
“杀过。”他最终诚实地说,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一次。”
蓝蓝的手微微颤抖,但没有松开。
“为什么?”
“任务。”秦时简短地回答,不愿多谈。
蓝蓝沉默良久,最后只是轻轻握紧了他的手。
“谢谢你告诉我实话。”
秦时惊讶于她的反应。
“你不…厌恶?”
“我厌恶那个行为。”蓝蓝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直视着他,“但我相信现在的你不会再这么做。”
秦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信任。
他只是一个满手鲜血的杀手,不值得任何人,尤其是一个像蓝蓝这样纯净的人的信任。
“走吧。”他最终只是这样说,声音中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两人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身后是渐渐远去的追兵哨声,前方是未知的危险与秘密。
秦时不知道这段路会通向何方,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他不会再让无辜者的血染红自己的剑。
尤其是,不会再让蓝蓝的血染红他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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