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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家混居的大杂院里,家长里短的风言风语特别多,这是不可避免的现象。近两日大杂院内对白榆的议论就非常不少,原本这位白家小混球就很不成器,前天调戏李家二姐儿挨了雷劈后,似乎变得更混球了。
听说他上茅厕嫌弃不干净,吃饭嫌弃缺油荤,洗脸嫌弃没热水......
种种奇葩言行一言难尽,成为左邻右舍闲谈的话题。
不过面对邻居们的指指点点,来自五百年后的抽象少年白榆浑然不在意。
就这点舆情压力,还能比上辈子被认证为精神病更大?
表演型人格从来不畏惧成为焦点人物,从来不畏惧被世俗所指指点点。
这日黄昏时候,又是一顿让白榆难以下咽的晚饭,他在干饭的过程中仍然十分沉默。
白榆上辈子孤儿出身,相关经验十分缺乏,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与“父亲”这种角色相处。
而且面对一个才认识两天的陌生人,实在喊不出“爹”这个字。
更别说面前这位“父亲”才三十几岁,从心理年龄论起更像是大哥。
于是抽象少年就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谈谈彼此的称呼问题?
以后就各论各的,你喊我儿子,我喊你大哥?
今天就算了,还不太熟,谈不了。
最终在这顿晚饭即将结束时,还是白爹先说了话。
“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去上工,也省得你自己在家无所事事,给我惹是生非。”
白榆在记忆里检索了一下白爹的工作内容——日复一日的在气味熏天、冬冷夏热的象房中叉干草、搬豆麦、清粪便、洗刷刷......
不知道别人愿意不愿意干,反正作为懒散到能被五百年后官方鉴定为精神病的躺平青年,白榆吃不了这苦。
关键是“转正”后工薪也很低,如果只是为了挣钱,总会有些更轻松的办法。
所以白榆很抗拒的反问道:“为什么?”
白爹回答说:“今年你先跟着我熟悉象房状况,将各种活计都上手了。
等明年你十六岁成年后,就顶替我这份差事,以后你就是端上铁饭碗吃皇粮的人了!”
白榆的被迫害妄想症发作起来,狐疑的说:“你不会是想把又脏又累的苦差事甩给我,自己偷懒逍遥,从此颐养天年吧?”
反正按照制度,军户白家只要出一个人工,顶上驯象所力士这个差事,就算尽到了白家对朝廷的义务。
如果他白榆顶上去,白爹自然就解放了。
我靠!白爹面对好大儿的质疑,脸面有点挂不住,痛心疾首的说:“你怎能这样想?
我可以另寻份散工,这样我们白家有两个人挣工钱,以后就能攒钱了!
这会让你更容易娶妻,难道你不想成亲吗?”
“不想!不要!”作为新时代的人间清醒,白榆条件反射般的拒绝!
为了一年十八个节日的仪式感掏空腰包吗?为了彩礼倾家荡产吗?
三金不花钱吗?车子不花钱吗?房子不花钱吗?
哦,现在是大明朝?那也不要!狗都不要!
白爹有点懵逼,不应该啊?连娶妻成亲的诱惑都没用了?
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不是都对娶妻成亲充满好奇和向往的吗?
啪!白爹仿佛被好大儿激怒了,猛然拍案,恨铁不成钢的怒斥道:
“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到底想干什么?天天在家游手好闲,给我惹事么?”
白榆稍加思索后,认认真真的答道:“如果家里还有存储,可以先买些笔墨纸砚,我要练习写字,开始准备应试。”
白爹:“......”
心累,要不趁着自己还不算老,早点打死眼前这个孽畜,省下资金重新练小号?
他又忍不住质问说:“若你真有心向学,当初怎么才入社学三个月,就被阎先生赶了出来?”
白榆也很无奈啊,这其中缘由根本说不清,他又没法对白爹解释什么叫AI。
用过AI的人都知道,让AI帮忙造出“水冲式厕所”什么的可能还比较麻烦,但是让它写文章或者答题,却是最能即时响应的。
这简直就是考试作弊的大杀器,不去科举考场试试水就实在太可惜了。
白榆虽然是个历史小白,但他也知道,在这样特权横行、人吃人的古代阶级社会,如果身上有功名,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事。
看着好大儿的惫懒又好高骛远的样子,还有那不肯承担责任的模样,白爹气也打不出一处,默默拿起了竹片。
如果道理讲不通,他也略懂一点家法。
白榆脸上立刻现出惊恐之色,这时代的“三纲”和“孝道”可是铁律,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打死都白打。
“慢着慢着!有话好商量!”白榆叫道。
正当父子极限拉扯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人招呼道:“出来开全院大会了!”
听到“全院大会”这个词,白榆恍恍惚惚,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到新副本了。
随即白榆好奇的跟着父亲出了家门,来到大杂院的中院。
此刻院中站着十几个男丁,就是大杂院中十来户人家的代表。
德高望重的王太公、在社学当儒师的阎先生、倒座房的泥瓦匠李老头等人都在。
其中王太公是这个大杂院的首户,可以理解为官府指定的基层管理者,所以邻居们才会尊称一声“太公”。
按照大明基层制度,理论上十户为一甲,设置甲首负责管理,大杂院首户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王太公看着各户代表都到齐了,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今日衙门和坊长都发下话,要将火甲人数扩大,咱们院就被摊派了一个服役名额。”
所谓火甲,就是官府为了防火防盗,从京城居民征发人手,组成的民间队伍。
换句话说,等同于强制徭役,比后世的临时工还不如。
火甲队的主要活计就是夜晚在街道胡同巡逻,需要天天熬大夜。
想想就知道,这是极其辛苦的差事,而且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这种苦役不会落到到权贵或者富户头上,都是底层百姓承担。
白榆站在父亲后面,听着王太公的情况说明,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在古代社会,底层百姓的生活实在太艰难了。别的不说,就这徭役便能把普通人逼疯,甚至还有为了徭役倾家荡产的。
比如说三年前皇宫遭了火灾,连三大殿都毁了。在重建工程中,朝廷先后从京师军户里征发了数万军余男丁服工役,直到现在还没修完。
后世的人很难想象古代徭役的痛苦,在二十一世纪即便一个人再牛马,至少不用担心被官府强行拉壮丁做苦役。
站在台阶上的王太公向众人询问道:“诸位亲邻都说说吧,这次应该派谁去服役?”
在社学当儒师的阎先生率先发言:“我选白家榆哥儿!
与其看他整日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总是给院里添麻烦,不如让他先去火甲队服役。”
其余不少人也纷纷赞同说:“甚为合适!反正榆哥儿也没正事,不妨先去顶上火甲差事。”
其中以泥瓦匠李老头叫的最响亮,毕竟他的女儿前天才被白榆调戏过,巴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白榆:“......”
卧槽!大家竟然冲着自己来了!
这世道还能不能好了?还能不能给人一点活路了?
刚才还在唏嘘感慨底层民生艰难,结果被摊派的底层竟然就是自己?
造孽啊,这都是前身造下的孽啊!这么不受待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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