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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一线天,谢瓒做了个预备的手势。暗卫们浑身紧绷,无声的朝两人拈弓搭箭。
危险气息悄然攀升,他们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将那两人射成蜂窝。
剑拔弩张之际,谢瓒幽幽望向谢序迟,“殿下还不下令吗?”
谢序迟紧紧捏着千里镜,掌心悄然冒出一层细汗。
他死死盯着穿过一线天的谢厌臣。
阿厌也在。
他怎么偏偏要跟着谢观澜呢。
谢瓒催促,“殿下。”
谢序迟看着那身白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音调也发不出来。
想起父皇的威胁和训诫,他闭了闭逐渐猩红的眼。
他慢慢抬起手,欲要作出动手的命令,可手臂高举在空中,僵持良久,竟怎么也做不出来。
——姨娘说,生病的小孩子都很可怜,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痊愈。所以我买了一些医书,我想自学医术,将来或许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童稚的声音近在耳畔。
谢序迟永远记得那个春日午后,阿厌叩开宫门时,照进来的阳光有多么温暖。
阿厌给他黯淡孤独的童年,添上了蜂蜜糕团的香气。
皇位,朋友,父亲,母亲……
种种欲望在内心纠缠争斗,矛盾到根本无法兼容,它们肆意撕扯他的心脏和情绪,嘲讽他的无能为力,嘲讽他连任何一样都无法拥有。
谢序迟慢慢垂下手臂。
谢瓒似笑非笑,“你再不下令,谢观澜可就要离开一线天了。”
谢序迟沉默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他目送谢厌臣跟着谢观澜走远,摇了摇头,“孤欠阿厌的。”
谢瓒示意暗卫们退下,嘴里叼着一根草,“无法当个彻头彻尾的败类,却也不能做个好人。殿下活着,是为了什么?”
谢序迟回答不上来。
他对谢瓒道:“你会一直效忠孤的,是不是?”
谢瓒笑了两声,“我曾立过誓的,殿下忘了吗?”
谢序迟走后,魏萤抱着剑出现,“我很好奇,如果刚刚谢序迟下令放箭,你会如何?”
“我会在他下令之前,杀了他。”谢瓒披上大袖外裳,神情恹恹。
“可是,你欠他一条命诶。”
谢瓒顿了顿,淡淡道:“他死了,我陪他。”
他望向谢序迟消失的方向。
春日寂寂,草木深深。
那年是他过于年少莽撞,低估了谢折的戒心,轻狂自大地偷溜进御书房翻找有用的信息,才会被二十四麟卫抓了个正着。
谢折的护卫,好强。
尽管只出动了一名麟卫,却仍将他打得遍体鳞伤,被丢进水牢时,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他以为他就要孤零零地死在水牢里。
可是谢序迟竟然相信他,竟然救了他……
他被放出去后,谢序迟仍高烧不退地躺在病床上,御医说他感染了严重的风寒,要么撑过今夜,要么死。
他茫然地注视谢序迟。
少年皇子躺在锦被里,袖管外露出的一截手腕过分伶仃细瘦,乌漆长发散落在枕巾上,衬得他那张脸苍白羸弱。
他的眉眼褪去了往日里的深沉阴鸷,竟透出些清冷寥落,仿佛窗外那一轮朦胧弯月。
宫人没好好伺候他,许是干渴得厉害,他连嘴唇也开始龟裂。
寝殿寂静。
谢瓒很难想象,躺在床上的这么个虚弱少年,是害他二哥发疯的罪魁祸首。
烛火被寒风吹灭,垂地的帐幔如鬼魅般鼓起。
殿内落灰般的冷清,令谢瓒想起,似乎没有人来探望过谢序迟。
那一夜,他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守在床榻边的。
后半夜的时候,他听见谢序迟迷迷糊糊地说起了梦话。
起初是喊了几声阿厌,然后又喊他的母妃、喊他的父皇。
他求母妃看看他,他求父皇不要打他。
谢瓒沉默地拧干毛巾覆在他的额头,突然听见他低低唤了一声“阿瓒”。
黎明之前,弯弯的月牙儿悬在窗棂上,白雾雾的看不清晰。
谢序迟醒了。
他虚弱地握住他的手,问他是不是永远不会背叛他。
他说是。
可谢序迟不信。
谢序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钳制住他手腕的力道大的惊人,哑着嗓子逼他拿镇北王府起誓。
于是他在谢序迟的床前立誓,他会永远陪着他、效忠他。
后来的几年,他们犹如亲兄弟一般铲除异己生死与共,直到谢序迟终于登上太子之位。
他与谢序迟之间的故事,又何止是奸细与敌人那么简单。
吹过崖壁的风,掀起谢瓒的袍裾。
他兀自站在那里,视线追随着谢观澜和谢厌臣的方向,犹如一棵寡言的青松。
背后忽然传来破风声。
谢瓒没回头,只侧身接住一只锋利带毒的飞镖。
魏萤惋惜地“啧”了声,转身下山了。
谢瓒把飞镖丢在地上,似笑非笑地跟上她,“第九百二十六次,刺杀失败。”
“闭嘴。”
…
与此同时,闻星落和谢拾安已经到了落花阁。
落花阁前是一大片花圃,皇家的花匠们在这里种了各式奇花异草,很受小姐公子们喜爱。
闻星落和谢拾安下了马,沿着花径往里走的时候,冷不防前面匆匆撞上来一个宫人。
那宫人抱着一团雪白幼崽,急切道:“您可是安宁郡主?!奴才饲养的小狼崽子受了伤,现下失血过多,眼看就要死了!您能不能请太医救救它?!”
“我瞧瞧——”
谢拾安下意识就要上前,却被闻星落拦住。
谢拾安挑着眉,看她一眼。
想起这里是皇家的地盘,不比他们老家民风淳朴,宁宁有防范之心也实属正常,于是他抱起双臂,和宁宁一起离那宫人远远的。
隔着半丈远,闻星落道:“太医都在山脚营帐那边,你自己去吧。”
“哎哟,奴才人微言轻,那些个太医怎么肯为奴才养的畜生看伤?”宫人急的赤头白脸,“都说郡主菩萨心肠,您看看这小狼崽子多可爱呀,您怎么能不帮它呢?!”
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要把那团雪白幼崽往闻星落怀里送。
闻星落蹙眉后退。
谢拾安不耐烦,“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我妹妹都叫你自己去——”
话未说完,宫人眼底陡然掠过一抹阴狠。
他突然将那团幼崽砸向闻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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