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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清晨,可天气已经有几分燥热。闻星落走得急,走到万松院时脸颊晕开了些许嫣红。
她望向垂花厅,谢拾安正围着谢观澜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透过楹窗的光影照落在谢观澜身上,他依旧绯衣玉带渊亭山立,坐在圈椅上的剪影藏敛凌厉锋芒,薄唇噙着三分笑,看似温和可亲,实则眉梢眼角尽是疏离审视。
随意搭在圈椅扶手上的手修长如玉,没什么新伤。
裙裾拂过绣花鞋,闻星落尽量步履端庄地踏进门槛。
她唤道:“长兄,四哥哥。”
“宁宁你来得正好,”谢拾安高兴坏了,“大哥说杜太守死了!上回他故意在堤坝上做手脚,害你流落荒村,现在你也算是报了仇!”
闻星落笑了笑,“是啊。”
“对了,”谢拾安又指了指桌上的攒盒,“大哥说给我们带了礼物,是阳城最有名的时令糖糕。这年头谁爱吃糖啊,甜不拉几的!你全拿走吧,我和二哥都不要!大哥你也是,难得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只带了糖糕回来,你明知我和二哥不爱吃糖……”
他话多,也不管别人搭不搭理他,倒豆子似的说个没完没了。
闻星落望向攒盒。
是很精美的那种攒盒,用昂贵的紫檀木制成,雕花彩漆,每一格都盛放着不同颜色的糖糕。
糖糕颜色鲜丽,有的捏成小小的鸭梨,有的像是半颗苹果,还有一些宛如盛开的鲜花。
一看就很招姑娘家和小孩子喜欢。
闻星落弯起杏眼,示意翠翠收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长兄。”
谢观澜屈指叩了叩扶手,像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吃多了长牙虫,你每日少食些,别一口气全吃完了。”
闻星落:“……”
她看起来像是一口气能吃那么多糖糕的人吗?
她什么时候给谢观澜留下这么能吃的印象了……
谢拾安瞅了瞅谢观澜,又瞅了瞅闻星落,突然生出一种荒唐的错觉——这一盒糖糕,根本就是大哥特意给闻星落一个人带的,他和二哥看似收到了礼物,其实根本没有!
但是说不通。
他可是大哥最爱的亲亲小宝贝,在校场打拳的时候,大哥每次揍他都会尽量轻一些。
大哥怎么可能偏心宁宁呢?
可能是阳城的雨太大,大哥不方便买别的礼物吧。
谢拾安越想越深以为然,老成在在地点了点头。
他快活道:“我去看看小厨房的枣泥糕有没有蒸好!”
他走后,闻星落取出平安符,垂着眼睫,双手递到谢观澜面前,“前几天四哥哥陪我去慈云寺,我在观音殿给祖母和爹爹他们都求了平安符,这一道符是长兄的。”
谢观澜看着平安符。
小姑娘的心情比天气还难猜,上回在府门前莫名其妙地闹脾气,现在又自个儿好了。
他接过。
指尖轻捻着平安符,他慢条斯理,“包括杜广弘在内的三十八口人,尽皆被我的心腹屠戮殆尽。似我这等刀尖舔血草菅人命的人,观音会保佑吗?”
闻星落面色平静,“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却也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咱们与杜家是血仇,既然总要死一个,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更何况杜太守身为朝廷命官,却为了私人恩怨毁掉堤坝,不仅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等官员,与国之蠹虫有何分别?依我看,他是死不足惜。”
谢观澜挑了挑眉,玩味道:“按照宁宁的意思,我杀杜广弘,是为民除害?”
“怎么不是呢?”
听着少女清脆的回答,谢观澜轻轻笑出了声。
他把平安符递给闻星落,“为我佩戴在腰间。”
那平安符做得精巧,是用一小块桃木精雕细琢而成,底下缀着鹅黄穗子,可以挂在房中也可以用作饰品。
闻星落道:“烦请长兄起身。”
谢观澜起身,随手理了理衣袍。
闻星落低着头,把平安符郑重地佩戴在他的腰间。
青年身上的檀香气息很浓,叫她有一瞬间的呼吸凝滞。
指尖触及到青年的腰。
即便隔着锦衣衣料,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结实坚韧的肌肉,灼热到仿佛要烫伤她的指尖。
那是和女子的身体,截然不同的触感。
闻星落一触即离,拉开与谢观澜的距离,“好了。”
谢观澜摸了摸平安符。
余光瞥见少女始终低垂的眼睫,他顿了顿,直白地问道:“我自问在荒村的时候不曾苛待过你,可你近日为何总是不肯直视我?”
青年身姿颀长,覆落的阴影几乎笼罩住了闻星落,令她像是一头被困住的小兽。
闻星落捏着手帕,“没有。”
谢观澜眉骨下压,缓缓朝她逼近,“闻宁宁,我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人。”
闻星落沉默着步步后退。
正僵持之际,谢拾安端着一盘枣泥糕兴冲冲回来了。
少年单纯活泼,像是没心眼的小狗。
他丝毫没察觉到垂花厅里诡异沉重的气氛,一边吃一边挤到两人中间,举着枣泥糕含混不清地问道:“热的,你俩吃不吃?”
谢观澜和闻星落各自撇开脸,都没搭理他。
谢拾安凑到闻星落面前,“祖母院子里的枣泥糕越来越好吃了……”
闻星落避开他的唾沫星子,“四哥哥多吃点。”
“那是!”谢拾安又笑眯眯地凑到谢观澜面前,“我叫小厨房再蒸一锅,明天带去和李老头一块儿吃。大哥来一块?”
谢观澜嫌弃,“吃死你算了。”
谢拾安嚼嚼嚼:“大哥你好狠的心!我还是不是你的心肝小宝贝啦?!”
三人说着话,老太妃出来了。
得知了杜广弘的下场,她拄着龙头拐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位,会不会另外派人接替太守职位。”
杜广弘是那位的爪牙。
死了一个杜广弘,还会有张广弘、李广弘。
眼见侍女们端来一盘盘各式花样的早膳,谢拾安拿起一个油冒冒的肉包子,“管他呢?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有大哥在,咱们什么都不用怕!”
闻星落悄悄看向谢观澜。
他用膳的仪态很优雅。
他被镇北王府所有人信赖倚仗,他是所有人的庇护伞。
老太妃也不愿再想这些恼人的事,笑道:“后天就是乞巧节,从前咱们王府没有年轻小姑娘,现在有了宁宁,得办的像样些才是。子衡陪妹妹过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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