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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老沈家始终勘不破‘没有雷霆手段,莫行菩萨心肠’这句至理,每每做好事,付出的代价都极为惨痛”王澄随后就从师父口中听到了一个他当初年轻气盛,为救南洋峇峇娘惹,出手降妖伏魔,最终却棋差一着反过来被魔伏的故事:
“由百余年前宝船舰队遗民、多年以来的南洋侨民和当地南岛土著通婚生下的孩子叫峇峇娘惹,男的叫峇峇(Baba),女的叫娘惹(Nyonya)。
龙婆僧的一个弟子龙庇僧在海上遭遇大邪祟袭击,身受重伤流落到咱们山海会的满剌加官厂,被一位上了年纪的娘惹救了性命。
这家人心地善良,拿出家中存粮和不多的银钱购买药材,一直照顾他直到康复。
此人却意外发现救他的那位大娘身怀贵命【官星临旺格】。
此格对自己无效,却能大旺子孙,让后代飞黄腾达,只是需要在死后葬入吉地才能生效。
于是假意拜那大娘为干娘,然后偷偷杀了大娘全家,又用南洋流传的【种生基邪法】将之活埋进了一片风水宝地。
截取了这一家后人本应大富大贵的气数。
此事被我偶然撞破,最后跟那个龙庇僧动起手来,他第一时间便召请了背后的师父龙婆僧助阵。”
沈雨亭回忆起一生中最惨痛的往事,摇头苦笑:
“当时为师才刚刚突破上三品不久,而那僧王龙婆僧却已经享受暹罗全国供奉,修持多年,有着三品巅峰的深厚道行。
手中还有一件专门用于斗法的强大符应镇物。
幸亏当时我们各自起坛隔空斗法,有【聚宝盆】用本身的位格帮为师挡了一下,不然连这条命都捡不回来。
此后为了躲避仇家,不给处境艰难的山海会召灾,才避居大昭多年。
就是不知道那龙婆僧如今的境界到了何种地步,又是否洞察了我的身份。
就连他那个恩将仇报,成功借走大运的恶毒弟子龙庇僧,具体成长到了哪一步都不太好说。
更何况,咱们知道不死仙药有上瘾的副作用,但这种副作用在某些寿元将尽的老怪物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龙婆僧虽是暹罗佛王,但年纪也已经不小,难保不会到香料群岛深处插上一手。”
沈月夜也是第一次得知这段秘辛,听得是火冒三丈:
“竟然恩将仇报,真是畜生!
人离乡贱,弗朗机人、暹罗人,怎么只要出了神州,什么人都能来欺负我们这些侨民?”
王澄表面答应师父暂避他们的锋芒,心里却默默将这两个名字记到了自己的一本本上。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码头上。
锚地中除了超过百艘的四百料、五百料主力战船,刚刚由东海国交付的十艘五级风帆战舰。
还多了一支挂着东海贸易公司和联合果品公司旗帜的私人大舰队。
后者的规模只是比前者略小。
其中一部分是来自东海国的疍民精锐,脱掉了军服,摇身一变就成了四海贸易公司和联合果品的公司舰队。
还有分别来自徐惟学、彭老生、郑十娘、林道乾等海商、海盗麾下的人马,这些人也是联合果品的主要股东。
两支舰队加起来足有超过两百艘战舰,两万多百战精锐,还有被王澄偷偷伪装成了旗舰【五峰旗号】的天工宝船【蜃楼云龙舰】!
王澄看到这支舰队,腰杆瞬间重新挺直:
“奇货可居面对境界更高的对象看不到太详细的信息,看到真名却毫无难度。
我这身伪装连社稷主都看不出来,只要舟师里知根知底的大昭人不主动说出去,谁又知道王富贵跟沈雨亭的关系?
要是真的在正面战场遇到那对龙婆僧师徒,无需老吴出手,本官也要让他们这些恶僧,领教领教我家的“道法”。
正所谓:弹道也是道,枪法也是法,再配合天官法界‘银河也是河’的三倍弹幕,在世鬼神来了也得死!
我攒下来的这些火器虽不能助人长生,却可以断人长生!”
这时,公司舰队以大师兄章权、庖厨张三叔为首的各分舰队指挥官已经提前一步上岸等着他们。
吴承恩则作为一张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底牌没有现身人前。
章权身边还跟着他傍的那位富婆,疍家贼、红旗帮大船头四品【蛊师】郑十娘。
一身鲛绡材质的艳丽襦裙,抹胸极低,大大方方露出大片白皙丰盈,全身上下戴着许多华丽的银饰,银光灿灿,夺目至极。
在风流天成,艳光四射之外,却又额外多出了几分温婉的母性。
多日不见,如今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竟然也有了身孕。
王澄拿奇货可居一扫,发现这竟然还是一对龙凤胎,不得不赞叹大师兄实在是走了狗屎运:
“老大,你这剧本根本不对啊。
资深舔狗舔到最后竟然应有尽有?只要稍微运作一番,也不愁将来会被前夫哥生的‘大公主’扫地出门。
你让被富婆包养的其他人情何以堪?
可惜,听说三师兄郑钱被家里按着脖子娶了一妻二妾,留不下血脉就不给放出来,只能缺席这次金蟾法脉难得的相聚了。”
沈雨亭的灵应【听雷】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郑十娘腹中的动静。
“权仔,好小子,你行啊!”
由衷对首席大弟子道喜后,不忘对他传授自己多年经营婚姻的经验:
“以后身份就不一样了,凡事要多顺着孕妇,不要惹十娘生气,以免动了胎气。”
却因为一家人都瞒着他,根本不知道人家章权专业干的就是这个,玩的可比他老人家花多了。
章权听着沈雨亭这些连挠痒痒都不算的小儿科,背起手抬头仰天四十五度,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感慨道:
“师父,您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沈雨亭也不生气,只是对这又一个逆徒正色道: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惹得郑十娘还有身后的师娘、沈月夜咯咯直笑。
这时,看到王澄到来,以五品【虎贲将军】俞咨皋跟以前出使瀛洲合作过的【楼船将军】李泾江等人为首,朝廷的官将们也迎了上来。
双手抱拳,齐齐对他行礼:
“拜见宣威正使王大人!”
王澄抬手虚扶:
“各位请起。”
上前站在码头上,从钱眼里取出绍治皇帝颁给他的那道圣旨,以钦差的身份当众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绍承天命,抚驭华夷,夙夜孜孜,惟怀永图。
昔成祖遣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布国威于浩渺,扬德化于殊方,今闻南洋有灵药潜光,仙芝隐耀,特命王富贵为钦差总兵官兼宣威正使,总掌八下西洋诸事”
他的声音在风雷二气激荡之下传遍了整个港口,让两支大舰队的所有人马都听得清清楚楚。
核心内容总结就是:
“皇帝封王富贵为钦差总兵和宣威正使,与三宝太监同权。
授予海外拓殖之权,可便宜行事,建立新的宣慰司、官厂,务求为皇帝拿下南洋仙药。”
船员们在被选拔加入这第八次下西洋时,所有人就已经知道了这些。
只不过,占舟师绝大多数的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以自己过去在二十四卫当兵的经验判断,即使自己豁出命去为皇帝办差,也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毕竟连俞龙俞志辅这种英雄人物都不止一次被人冒领功劳和赏赐,更何况是他们?
朝廷的信用早已破产。
好处是上官的,命是自己的,如何选择还不是一目了然?
虽然不敢抗拒皇命,但这次出行的积极性有多少也实在是有些难说。
正当他们以为王富贵这位钦差只是例行走个过场,自己也配合着演演戏的时候。
却见他收起圣旨,脚尖点地当空一跃,神光爆闪之间化作一条十余长的威严青龙。
“吼——!”
云从龙风从虎,一声长吟,四面八方便有风云汇聚,天上当场下起了蒙蒙细雨,朦胧烟雨映得那夭矫青龙越发神威凛凛。
看起来与真正的纯血蛟龙几乎毫无区别。
要不是他们许多人都见识过王澄的这一手【化蛟】绝活,都差点跪在甲板上纳头便拜了。
接下来王澄对他们说的话堪称为石破天惊:
“诸位袍泽,请听我一言。
大家可能都已经听说过,前些时日有胆大包天的龟山书社逆贼刺王杀驾,万幸天佑陛下,逆贼才没有得逞。
据我所知,龟山书社的目的是要篡夺天子权柄,维持海禁,闭关锁国,改科举制为九品中正制。
问题来了,他们这些人本就是出身绅士豪族,得享富贵,为什么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做这些事?
因为他们在抗拒这个世界的一切变化,要关起门来,让自己的家族绵延千秋万代,永远做权贵和人上人!”
许多基层的兵将还是第一次听说龟山贼子的主张,全都不由脸色一变。
他们中大多都处于王朝体系的底层,是被统治者,要是被人切断了上升渠道,子子孙孙岂不是永远都要当牛做马再无翻身之日?
公司舰队里的许多疍民也是第一次知道,要将自己按死在山海之间当炮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群体。
两大舰队全都有些骚动起来。
“但是!”
不出意外的,他们从王澄口中听到了转折。
“但是,这个时代早就已经变了。
而且跟过去千年神州的王朝兴替截然不同,是大航海,是地理大发现,是西升东降,是诸国并立,更是一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一百多年前,三宝太监的宝船舟师还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船舶,三宝太监下西洋时,沿途国家闻风而降,争相称臣纳贡。
但短短百年之后,西方的风帆战舰早已经悄悄取代了宝船的地位,将势力范围一路推进到了咱们的家门口。
如果我们按照龟山书社所想,永远闭关锁国,不跟着一起变。
当泱泱天朝大梦初醒的时候,四周怕是早就已经到处都是别人的殖民地了。
甚至实力飞速膨胀的弗朗机或者其他国家,也会选择暴力打破国门,将我们神州苗裔也变成他们的奴隶!
奴役我们的兄弟,欺辱我们的姐妹,驯化我们的子女,屠杀我们的同胞,甚至让我们的妇女给他们养的狗哺乳!
这一切已经在南洋,在我们那些同胞的身上真实发生。
若是有朝一日这一切发生在我们自己的家人身上,你们答应吗?”
王澄借口中的【乖龙珠】喷吐蜃气,在整个舰队上空呈现出了他当初亲眼看到的,无数大昭人尸骸被乌鸦啄食的凄惨景象。
此时已经感同身受的兵将们骇然发现,要是自己不反抗,不仅有可能世世代代做士绅老爷的狗,将来还有可能做洋人的狗?
不禁个个双眼赤红,怒吼声震百里: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不需要王澄引导,他们就自己想到了破局的答案:
“出海!出海!出海!”
等到他们的情绪稍稍宣泄,王澄才又额外添上了一把火:
“现在,我们很多人其实并没有意识到,在今天这样一个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里,对我们这些军户、贱籍出身的人来说前所未有的友好。
不在于它对底层多么温柔,而在于它对士绅豪门也同样暴戾!
因为在这场大航海时代的洪流中,一切游戏规则都在改变,任何人都没有应对经验。
在此期间,任何人胆敢抵挡世界潮流,都只会被浪头拍得粉身碎骨。
尤其对士绅豪族来说,每一次巨变都意味着一次洗牌,而二代继承人又远远没有一代的能力。
他们注定一代不如一代,最后手中的笏板落地,被下一位弄潮儿拾起,开始新的循环。
而我们作为这第八次下西洋的参与者,恰恰便是这浪尖上最新一代的弄潮儿。
各位!土地、财富、珍宝、力量、名望、甚至是长生不死药,全都在我们身边的那片大海里,等着我们去夺取。
二代父辈名望大,我们亲手打天下!
试问在这一次的时代巨变里,赢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一场演说既搬出了救亡图存的大义,又有让每一个底层兵丁看到了阶层跃迁的机会,众人的呼吸一下子便粗重起来。
没人敢喊出来,但每一个人心里都在呐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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