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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早早裹住了大营村，远处的蔬菜大棚成了模糊的白色轮廓。傍晚七点，李卫东家闲置的地里已经热闹起来，泥土混着木炭的气息在空气中散开。
李哲蹲在地上，手里捏着块红色方砖，正仔细调整着垒好的简易烧烤架。方砖之间的缝隙不大不小，刚好能架住铁签子。
旁边火堆里的木炭烧得通红，偶尔“噼啪”响一声，溅起几点火星。
他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李志强端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大铝盆走过来，盆沿晃得肉串“哒哒”轻响。
“叔，羊肉串穿好了！”李志强把铝盆放在旁边的石头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纱布，里面密密麻麻码着串好的肉串，每串都裹着鲜红的羊肉，肥瘦相间。
李哲拿起一串看了看，肉切得大小均匀，铁签子从肉里穿过，扎得紧实。
“串得不错，挺规整。”他笑着夸了句，用铁钳夹起烧得通红的木炭，一块块放进红砖垒的烤架里。
李哲为了招待钱多多，特意让人买了三十斤羊肉，奈何钱多多有事，并没有留下来吃晚饭。正好他们自己人热闹热闹。
他把肉串整齐地摆在红砖上，没多久，羊肉发出“滋滋”的声响，油珠落在木炭上，腾起一缕缕带着肉香的白烟。
周围早就围了不少人，有李哲手下的种植户，也有村里的民兵，嘴里说着闲话，眼睛都盯着烤架上的肉串。
林小虎和葛青山两人各提着两个大铁桶，“噔噔”地走过来，把桶放在地上，里面泡满了玻璃瓶啤酒。
“李哥，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得透心凉！”林小虎从桶里拿出一瓶啤酒，“啪”地一下用牙咬开瓶盖，递给李哲，“您一边喝，一边烤，这才得劲。”
李哲接过啤酒，冰凉的瓶身贴着掌心，他仰头喝了一口，清爽的水啤顺着喉咙滑下去，解了一天的疲惫。
这时，堂哥李酒缸凑了过来，他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手里也捏着个啤酒瓶，眼睛直勾勾盯着烤肉串：“老弟，这么多肉串，你一个人烤哪儿来得及？我帮你一起烤。”
“行啊。”李哲往旁边挪了挪，给李酒缸让出一个位置，又从旁边的布包里掏出孜然粉和辣椒面，
“你看着点，烤到肉变色就翻面，别烤老了。孜然多撒点，辣椒面分着来，一半串放，一半不放，家里小孩和不吃辣的人也能吃。”
李酒缸抓了一半羊肉串，也学着李哲放在红砖上烤，没一会，羊肉炙烤的金黄，油滋滋地冒着热气。
他学着李哲的样子，抓了把孜然粉，均匀地撒在肉串上，孜然一碰到热肉，立刻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周围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吸气声。
李娜也凑了过来，皱着小鼻子说道：“哥，这烤羊肉真香！”
“等着吧，烤好了先让你吃。”李哲笑着说道。
不一会儿，第一波肉串就烤好了。李哲拿起一把烤串递给李娜：“吃吧，没放辣椒。”随后，他又将肉串分发给其他人。有人吃得急，烫得直跺脚，有人慢慢嚼着，脸上满是满足。
赵兵刚巡逻完大棚过来，手上还沾着点泥土，他接过来就咬了一大口，肉汁在嘴里爆开，烫得他直哈气，却还是含糊地说：“好吃！这味儿绝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吃烤羊肉串。”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一年到头羊肉都吃不了两回，更别说这种‘新奇’的吃法了，很多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卡车声，车灯刺破暮色，朝着这边驶来。
李哲将手里的烤串递给跃跃欲试的李卫东，让他接着烤，起身朝着卡车的方向走去。
卡车在旁边的空地上停下，车门打开，叔叔李振国和金百万从副驾驶上跳下来，两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二叔，金哥，你们回来了。”李哲迎上去，“今天去考察罐头厂，累坏了吧？先去旁边的井边洗把脸，凉快凉快，今儿个晚上咱吃烤串
司机梁卫国从车里下来，笑道：“老板，你说的是烤羊肉串？”
李哲招呼道：“嘿，还得是梁哥见多识广。今儿个晚上不光有烤羊肉串还有凉啤酒，您开了一天的车，吃点喝点，松快松开。”
“那敢情好。这羊肉串我也是听人说过，还真没吃过。”梁师傅笑着说道。
几人跟着李哲到井边，李志强早就拎着水桶等在那儿，给他们递上毛巾。
李振国用凉水抹了把脸，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金百万则咕咚咕咚喝了半瓢凉水，擦了擦嘴，笑着说：“还是井水凉快！刚才在卡车上，热得我浑身是汗。”
等他们洗漱完，李哲已经在旁边摆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几盘小菜——拍黄瓜、松花蛋、拌海带丝，清爽解腻。
李志强端着一盘子刚烤好的羊肉串过来，放在桌上：“振国爷、叔，金哥，你们吃串。”
金百万早就被肉香味勾得馋了，拿起一串就往嘴里塞，刚咬了一口，就被烫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含糊地说：“好吃！好吃！这烤羊肉串比炖羊肉还香。”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李振国也拿起一串吃，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孜然放得正好，不咸不淡。”
等几人吃了几串肉，李哲开始说正事：“二叔，金哥，今天去罐头厂考察的咋样？”
李振国喝了一口凉啤酒，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挺顺利的，我们今天一共看了三家罐头厂。
第一家是京城郊区的，规模倒是不小，但是发酵车间不行。咱们主要做的是酸黄瓜罐头、青刀豆罐头、番茄罐头，这里面酸黄瓜罐头最讲究发酵，如果发酵过程出了问题，做出来的酸黄瓜肯定不合格，所以这家咱们直接排除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第二家在香河，设备太老旧了，好多机器都是手动的，比如切菜、装罐，都得靠人一点点弄，生产效率太低了，一天也出不了多少活。
而且好多零件都快磨坏了，随时可能出问题，已经快被淘汰了，也没法用。”
“那第三家呢？”李哲追问，眼神里带着期待。
“第三家在通州，条件比前两家好多了。”李振国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肯定，“他那生产设备是前几年从国外进口的，看着就比国内的机器精致，自动化程度也高，切菜、装罐、密封都能靠机器完成，效率能上去。
不过就是价格有点高，两条生产线一个月的租金要 4500元，比前两家加起来还贵。”
金百万咽下嘴里的肉，擦了擦嘴：“要我说，明儿个我再跟二叔去一趟通州，仔细看看那机器到底怎么样，有没有毛病，顺便跟厂长好好谈谈价格，争取把月租金谈到三千以下。要是他不乐意，咱们再去打听打听其他罐头厂，总能找到合适的。”
李哲听着，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金哥，明天你就别去通州了。我让洪哥陪二叔去。”
金百万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李哲：“老弟，那我明天干啥？”
李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到金百万面前：“金哥，你听说过廊方市绿源农业公司吗？”
金百万想了想，摇头：“没印象。”
李哲将今天遇到钱多多，并且带他参观大棚的事简单说了一下：“金哥，你路子广，在廊方市认识的人多。我想让你去廊方市打听一下他的背景，看看他这人靠不靠谱，公司实力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别到时候合作了，出什么岔子。”
金百万拿起名片，仔细看了看，上面印着“廊方市绿源农业公司总经理钱多多”，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他收起名片，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点了点头：“成，这事交给我！我明天一早就去廊方市，找几个老朋友问问，保准把他的底摸清楚，不耽误咱们的事。”
李哲端起啤酒瓶，朝着李振国和金百万举了举：“二叔，金哥，今天辛苦你们了，我敬你们一杯。”
李振国和金百万也端起啤酒瓶，三只瓶子“砰”地碰在一起。
……
五月一日。
早上九点多，崇文门西大街路口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张红旗站在路边，手里攥着一迭印着“蜀香居”字样的宣传单。
他穿着店里统一的浅蓝色工作服，领口系得严严实实，时不时抬头望向来往的路人。
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夹克衫的袖口磨得有些发白，手里拎着个布袋子，看样子是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男人脚步不快，走得慢悠悠的，额头上沁着层薄汗，大概是拎着菜走了一路累着了。
张红旗赶紧迎上去，双手把宣传单递过去，声音轻轻的却很清晰：“叔，您看看，我们蜀香居五一有活动。”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手接过宣传单，低头仔细看着。宣传单是红色的，上面印着黑色的字，“蜀香居五一‘充值享好礼’”几个字格外醒目，下面还写着活动时间：1989年 5月 1日到 5月 5日。
他抬起头，看着张红旗，眉头微微皱了皱，像是在回忆：“我去你们餐厅吃过，是不是前面那个以川味为主的融合菜馆？我记得上次跟我媳妇去，点了个鱼香肉丝，味儿还挺正。”
“是的，叔叔。”张红旗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这不是五一嘛，我们店里搞活动，充值送好礼，宣传单上都写着呢，充一百送十二块，还赠送一道麻婆豆腐。”
中年男人又低头看了看宣传单，手指在上面戳了戳，带着点疑惑问：“你说的充值啥意思？是把钱存在你们这儿，下次来吃饭再用？”
“对，您充值 100块，就能成为我们餐厅的会员，我们还会给您一张会员卡，免费的，而且不光多给您十二块钱的消费额度，还送您一道麻婆豆腐。”张红旗耐心解释着，怕对方听不明白，还特意把“十二块钱”和“麻婆豆腐”说得重了些。
“嚯，这倒是新奇。”中年男人挑了挑眉，随即又有些顾虑，眼神里带着点怀疑：“不过，我要是充了钱，你们餐厅要是倒闭了，老板跑了咋办？我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张红旗赶紧摆手，语气肯定：“那不能，叔叔您看，我们这么大个餐厅，上下两层二百多平米，生意也红火。
我们老板说了，等夏天天热了，还要给店里安装空调呢。您想想，这么大的投资，哪能说跑就跑啊。”
中年男人顺着张红旗指的方向看了看蜀香居的店面，看到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又点了点头，脸上的顾虑少了些：“倒也是，这么大的馆子，确实不像能随便倒闭的。
那我要是冲一百，能多赠送两道菜吗？我家小子爱吃你们家的宫保鸡丁，多送一道，下次带他来吃。”
张红旗指着宣传单上的条款，轻声说：“叔叔，那上面写着呢，您要是充值两百，就能奖励 25块钱，不光赠送的钱多，还能多送您两道菜，一道麻婆豆腐，一道宫保鸡丁。
咱这宫保鸡丁里还放了黄瓜丁，吃起来特别爽口，脆生生的，解腻。您去其他餐厅看看，谁舍得放这么多黄瓜啊？”
“这倒是，现在的黄瓜可不好买。”中年男人又点了点头，把宣传单迭好，放进了手里的布袋子里，“成，有时间我就去你们餐厅瞅瞅，到底是怎么个事，要是好，我就充点钱。”
“您慢走，欢迎您随时来店里！”张红旗客气地目送中年男人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才转过身，继续给路过的路人发宣传单。
上午十一点，太阳渐渐升高，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蜀香居门口，墙边贴着一张彩色的‘活动海报’，海报上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充值送钱+赠菜”，格外吸引路人的目光。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两眼，还有人凑过来问：“你们这充值活动咋参加啊？”服务员就笑着给他们递宣传单，一一解释。
店里也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准备工作。天花板上悬挂着红色的小灯笼，灯笼之间还系着彩色的彩带，风一吹，灯笼和彩带轻轻晃动，透着股节日的热闹劲儿。
谭静雅拎着个白色的搪瓷杯，快步走进后厨。后厨里已经飘出了阵阵香味，韩师傅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干辣椒，辣椒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谭静雅走到韩师傅身边，声音清亮：“韩师傅，今天的食材都备妥当了吗？五一客人肯定多，可不能掉链子。”
韩师傅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谭经理您放心，该切的菜都切好了，肉也腌上了，调料也都配齐了，保证不耽误事儿。”
谭静雅点点头，又走到闫师傅身边：“闫师傅，今天人肯定多，厨房压力大，您可得多担待着点，忙归忙，可别乱了阵脚，菜品的味道和分量都不能出问题。”
闫师傅抬起头，笑着应：“谭经理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保证每道菜都做得跟平时一样好。”
谭静雅又走到吴师傅身边，叮嘱道：“吴师傅，您之前在大饭店待过，经验丰富，今天要是忙不过来，您多帮衬着点其他师傅，咱们齐心协力，把活动期间的生意做好。”
吴师傅点点头：“没问题，谭经理，您就瞧好吧。”
嘱咐完后厨的师傅们，谭静雅又快步走到大堂，找到领班林巧梅。
林巧梅正忙着给服务员们分配任务，看到谭静雅过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谭经理，有事您吩咐。”
“巧梅，服务员都安排好了吗？楼上的五个包间一定要照顾好。”谭静雅问道，眼神扫过大堂里的桌子。
林巧梅点点头：“春燕和红旗负责楼上的包间，我在大堂里盯着，有啥事儿随时协调。”
两人刚说了两句，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客人的说话声，店里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谭静雅立刻笑着迎上去：“欢迎光临，几位里面请！”同时朝方晓丽使了个眼色。
方晓丽立刻热情地走上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大爷大妈，里面请，这边有靠窗的位置，视野好，您看行吗？”
她一边引着客人往座位上走，一边麻利地给客人递上菜单，等客人点完菜，又笑着介绍：“大爷大妈，咱们店里五一有充值会员的活动，特别划算，充值送钱还赠菜，您要不要了解一下……”
临近中午，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蜀香居店里也坐满了人。
一楼的散桌全都坐满了，客人的说话声、笑声和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
楼上的五个包间也全都坐满了，时不时有服务员端着菜楼上楼下地跑，脚步匆匆却有条不紊。有的客人吃得兴起，还会大声喊着“再来一瓶啤酒”，气氛格外热烈。
店里生意太好，服务员们忙得脚不沾地，谭静雅这个经理也没闲着，她守在收银台后面，帮着收银。
客人吃完结账时，她会笑着问一句：“您对我们店里的菜还满意吗？五一我们有充值会员活动，特别划算，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少客人听了介绍，都心动了，当场就办理了会员充值。
之前李哲就跟谭静雅聊过会员充值的事，还给了些建议，可谭静雅觉得李哲定的充值额度有些高，不符合蜀香居的菜单价。
蜀香居的菜和西餐厅不能比，要是充值额度太高，客人可能会犹豫，所以她就把充值价格降低了一些。
最低档的会员充值是五十元，赠五块钱和一道凉菜，主推的是一百元充值，赠送 12元钱和一道麻婆豆腐。
这样一来，客人更容易接受，充值的人也多了不少。
这一天，谭静雅从早忙到晚，连口水都没顾上好好喝。
下午三点多，客人稍微少了些，她才在收银台后面的小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晚上店里的客人还是很多，她一边收银，一边帮着服务员端菜，直到晚上九点五十分，才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
客人走后，林巧梅立刻带着服务员们开始收拾卫生。
方晓丽和韩春燕忙着擦桌子、收餐具，张红旗和刘素珍则拿着拖把拖地，郭永久也从后厨出来帮忙，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店里就恢复了整洁。
谭静雅坐在柜台后面，拿出账本和算盘，开始算账。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疲惫，可当她算出这一天有二十多个客人充值会员，会员存款达到 1600元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疲惫也一扫而空。
她激动地把算盘珠又拨了一遍，确认数字没错，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代表着客人对餐厅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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