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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志,心里有大致方向了吗?”郑彦博见他半天没吭声,又开口问了一句。李哲这才回过神,连忙点头:“郑师傅,我想先看看书画和陶瓷器一类的。”
郑彦博应了声“好”,起身领着两人穿过偏厅——偏厅墙上挂着几幅没装裱的字画,地上还堆着几个木箱子——来到正厅西侧的书画展区。
这里的展柜都装着透明玻璃,灯光柔和地洒在一幅幅卷轴上,墨迹和色彩看得清清楚楚。
郑彦博走到第一个展柜前,指着一幅浅绛彩山水图:“这幅是周元亮先生的《江州渔猎图》,他很擅长笔墨技法,你看这山石的皴法,还有水面的波纹,都透着股雅致劲儿,是他四十年代的作品。
现在要价两千二百块,周先生在京津书画圈有点名气,算是稳当的藏品。”
李哲凑到玻璃前仔细瞅,画面中山水渔隐的意境确实不错,可他上辈子在鉴宝节目里,压根没听过周元亮的名字,心里立刻有了判断——宁可漏过不能错买!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接着,郑彦博又带他走到另一个展柜,指着一幅花鸟图:“这是王雪涛的学生孙其峰的《山雀图》,孙先生擅长画花鸟,你看这牡丹的花瓣层次,还有麻雀的神态,都特别生动,是他六十年代的精品。
现在要价两千五百块,孙先生的画现在就有不少人喜欢。”
李哲依旧认真看着,还是没什么印象。
随后,几人转到陶瓷器展区。
郑彦博从展柜里取出一个青花缠枝莲纹罐,小心地放在铺着绒布的桌子上:“这是清代光绪年间的民窑青花罐,你看这青花发色,浓淡适中,缠枝莲纹的线条也很流畅,就是罐口有个小磕皮——
你看这儿,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所以要价一千八百块。
光绪民窑精品存世量不算多,往后翻个两三倍很稳妥。”
李哲接过他递来的放大镜,蹲在桌边看了看罐口的磕皮,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价格低,涨幅也不够。
之后,郑彦博又介绍了民国时期的粉彩人物碗,要价一千三百块,清代道光年间的青花盘,要价一千块。
这些藏品都不算出名,李哲对它们毫无印象,心里清楚这些藏品后续升值潜力都不大,全程只是默默观察,没流露出任何兴趣。
一旁的洪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等郑彦博介绍完,赶紧拉着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表哥,李哲老弟手里有不少外汇券,他眼光高,想找些价值更高、未来能暴涨的收藏品,刚才这些他都没瞧上,本来还想着待会儿去友谊商店碰碰运气呢。”
郑彦博一听“外汇券”,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转过身看向李哲,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李同志,其实荣宝斋还有内柜,里面藏着不少珍贵藏品,一般只卖给国内高级干部、特殊人士,或者外国友人,有外汇券也可以购买。
刚才给你看的,都是普通展区的藏品,内柜的藏品才是真正有大潜力的。”
李哲一听“内柜”,顿时来了精神,往前凑了半步:“郑师傅,内柜里有哪些藏品?”
郑彦博领着两人走到偏厅最里面的一个红木柜子前——那柜子看着就年头不短,柜门上还雕着缠枝莲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缓缓拉开柜门。
柜子里铺着深红色的绒布,整齐地摆放着几件藏品。
郑彦博先取出一幅卷轴,两只手小心地展开,生怕给弄坏了:“这幅是齐白石的《墨虾图》,你看这虾的形态,虾身的通透感,还有虾须的灵动,都是齐白石的典型风格,是他晚年的作品。
现在要价八万六千外汇券,齐白石的画不用多说,往后几十年,价格肯定会稳步上升。”
李哲凑过去,眼睛紧紧盯着画中的虾,齐白石的画作自然不用多说,只要是精品画作绝对价值连城。
可兴奋过后,他又有些担心,他不懂书画鉴定,担心买到假货。
郑彦博收好墨虾图,弯腰取出另一幅卷轴。他手上动作比刚才还轻,像是怕碰疼了什么宝贝,一点点把绢布展开时。“你再瞧瞧这个——”
他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张大千四十年代画的《青城山水图》,是他从敦煌临摹回来的作品,价值九万二千外汇券。”
李哲凑过去看,只见画里的山峦是透亮的青绿,岩壁泛着赭石的暖调,山脚那座寺庙的院墙更是明黄得晃眼,颜色浓得像要滴下来,却又层层迭迭透着劲。
“你仔细看这色彩。”郑彦博用指腹轻轻蹭了蹭画边,“张大千在敦煌待了三年,天天对着那些老壁画临摹,回来后画风全变了。他最会用这种艳色,却一点不扎眼,你看这山水,又厚重又灵,像是能走进去似的。”
他顿了顿,又指着画脚那行题跋:“你看这字的笔锋,还有这印章的印泥色,都是那会儿的老样子。”
李哲的目光还黏在那片明黄院墙上,心里早亮堂了——上辈子虽没见过这幅《青城山水图》,但鉴宝节目里专门说过,张大千从敦煌回来那段时间的画,因为掺了壁画的技法,往后升值的空间大得很。
这两位大师的作品作品收藏价值极高,但仿品也不少,李哲有些担忧道:“郑师傅,这画看着是不错,可我不懂鉴定……”
郑彦博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这内柜的东西,都是荣宝斋从老藏家手里收的真货,平时主要给高级干部和外国友人看的,谁敢弄假货?你要是不放心,随便找国内的鉴定专家看都没问题。”
李哲看着张大千的《青城山水图》,心里更满意了,可对假货的担忧还是没完全消除,眉头依旧没舒展开。
郑彦博看出了他的顾虑,接着说:“李同志,要是你还担心,这样——我们荣宝斋可以请几位国内知名的鉴定大师,比如徐邦达或启功先生,让他们来给您做鉴定,鉴定费由荣宝斋承担,你看怎么样?”
这两位的大名,李哲经常在鉴宝节目中听到,都是书画鉴定领域的‘泰斗级’人物,行业地位和专业权威性被广泛认可。
如果没有荣宝斋的关系,估计他想见都未必见得到,“这两位先生能出鉴定书吗?”
郑彦博想了想,答道:“可以,但两位先生都是国家级鉴定核心成员,公务和学术任务繁重,具体哪一位能来和到场时间都无法确定。”
李哲心里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连忙点头,声音都比刚才亮了点:“郑师傅,那就麻烦您了。”
……
万安镇大营村。
下午三点多,李家新宅基地上干的热火朝天。打桩机“咚咚”地敲着地,钢筋碰得“叮当”响,工人们扯着嗓子喊号子,乱哄哄的。
新房从 3月 21号开工到现在,已经有五十天了。原先平平整整的地面上,两层小别墅的架子立起来了。
一层的墙砌到四米高,砖摆得齐整,水泥缝填得满当当;二层的柱子刚浇完,露着顶上的钢筋头。
院子的边儿也显出来了,外围拦着圈临时的破板子,上面用红漆刷了“注意安全”,字写得歪歪扭扭。
工人们各干各的,有的扛着钢筋在架子里钻来钻去,有的拿着抹子把墙抹得溜平,还有的搭脚手架,个个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淌,衬衫都湿透了,可手里的活儿没停,嘴里还时不时唠两句家常。
老李蹲在工地边上,瞅着那快成型的房子,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他从裤兜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旁边的施工队头头刘金亮,笑着说:“刘师傅,受累了啊。”
“应该的。”刘金亮接了烟,老李赶紧摸出打火机,“咔嗒”打着凑过去。
刘金亮吸了一口,烟圈慢悠悠飘出来,眉头皱了皱:“李哥,有件事我得给您说一声,今年这水泥价跟坐过山车似的,最近又涨了,比咱们当初算的得多出不少钱,可能盖房的成本还会增加……”
老李脸上的笑淡了点,点点头:“水泥涨价这事儿,谁也没料到。钱的事你放心,绝不能耽误干活。”
刘金亮又说:“新房一层的墙已经砌完,等楼板浇好,再砌二层的墙。还有屋顶的桁架,也得提前弄好,这样能快点儿。”
老李听得认真,时不时“嗯”一声,等刘金亮说完,他补了句:“刘师傅,有几个事儿我得跟你说。
天越来越热,这房子里得装空调,你们干活的时候记得留好管线;
咱北方冬天冷,暖气管道也得提前弄,别到时候再扒墙返工。
最关键的是厕所防水,这可是大问题,必须做好,别留着漏水的毛病。”
刘金亮拍着胸脯保证:“李哥,你放心,这些要求我们都记着呢,肯定按你的标准来。
至于工期,按现在的进度,要是后面材料能及时到,钱也没问题,大概还得一个多月就能完工,争取入夏前让你们搬进去。”
老李心里算了算,一个多月还行,他满意地说:“行,那辛苦你们了,有啥情况随时跟我说。”
老李在工地又待了半个钟头,这儿瞅瞅那儿看看,跟工人嘱咐了几句“小心点”“别摔着”,然后才离开工地,往村北的蔬菜大棚去。
走到大棚附近,就见到一辆军绿色卡车开来。
卡车稳稳停在路边,副驾驶门先开了,李哲从车里下来,穿了件干净衬衫,手里拎个公文包,老李望着李哲一时间有些感慨,儿子越来越像城里人了。
接着,副驾驶室又下来个中年男人,老李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又惊又喜,这人是他弟弟李振国。
儿子三天两头回来,老李见着他不意外。
李振国可有日子没回来了,老李别提多高兴了。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李振国的手:“振国,你咋回来了?快,进棚里坐。”
李振国也笑:“哥,老二不是要租赁个罐头厂嘛,我帮他把把关,又想着好久没见你了,就趁这机会回来看看。”
三个人进了 3号蔬菜大棚,棚里绿油油的,蔬菜长得旺,看着就喜人。
老李拿出几个凳子,又去倒了两杯茶水,递给李振国和李哲,热情地说:“振国,一路累了吧,快喝点水歇歇。”
李振国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瞅着棚里的蔬菜,夸道:“哥,这菜长得真好,得种到几月份去了。”
老李瞅了一眼李哲:“咱也是头一回种蔬菜大棚,听老二的意思是大部分菜都种到六月底,七月份夏菜上市,就把大棚收了,休耕两个月,八月底再说。”
李哲补充道:“也不全是这样,有些特殊的作物种植期比较久,可能会一直栽种。”
李振国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奇道:“老二,你现在供菜的那些酒店,夏季就不供菜了?”
李哲喝了一口茶水,答道:“供,这渠道不能丢。”现在是反季节蔬菜稀少,所以不缺市场,但以后市场的重要性会愈发明显。
李振国有些疑惑:“那你都没菜了咋供?”
李哲笑道:“没菜了就去收菜,这是金哥的老本行,哪怕夏天供菜是不赚钱,这些供应渠道也得保证了。”
李振国点点头,暗道侄子的成功不是偶然,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
老李坐了一会,就骑着自行车去了代销店买了新鲜的鱼和肉,让李酒缸做了一桌子菜。
晚上,老李搬出一箱子汾酒,众人边喝酒,边谈租赁罐头厂的事。
李振国说了一些自己在京城罐头厂的经历,讲罐头怎么生产、怎么管理,李哲听得认真,时不时问两句,一直到晚上十点才散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金百万就早早来了李家。
他穿件宽松短袖,肚子有点鼓,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李振国也收拾好了,背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考察罐头厂用的笔记本和工具。
俩人坐上李家运菜的卡车,去金百万提前选好的几家罐头厂二次考察。
同时,李哲也没闲着,蔬菜大棚外的空地聚了好些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这些人要么是村里的民兵,要么是李哲新招的种植户,都跟四季青公司签署了蔬菜大棚种植和收购协议,属于李哲招到的第一批合作的大棚种植户。
李哲今天要带他们去镇信用社贷款。
不远处田埂上,还站着些看热闹的村民,凑在一块儿嘀咕,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瞟。
人群里,李哲穿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他刚跟老爹老李交代完大棚里的活计,转身就被人围了个严实。
“李老弟,咱啥时候去信用社啊?”
“是啊,咱一会咋走啊?这么多人,可别误了点。”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话里都带着期盼。
李哲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八点二十,他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音喊:“大家伙静一静!再查查手里的手续——跟四季青公司签的种植收购协议、身份证、户口本,还有蔬菜合作社的证明,少一样都办不成贷款,别到了信用社才发现漏带,来回跑冤枉路,不值当!”
“带了带了!”人群里立刻应和起来,有人干脆把揣在怀里的纸包掏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又翻了一遍。
“手续我昨儿个就揣怀里了,数了三遍,没差!”有人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口袋,生怕手续飞了似的。
王二麻子从人群里挤出来,穿件洗得发白的褂子,领口还卷着边,脸上的麻子在晨光里格外显眼。他搓着手,嘿嘿笑:“李老弟,咱到底啥时候走啊?我昨儿个晚上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赵兵就凑过来,故意逗他:“你是光棍想媳妇了吧?”
“哈哈哈哈!”这话一出口,人群里立马爆了哄笑,连田埂上看热闹的村民都跟着笑,有人还拍着大腿。
王二麻子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他今年二十八了,因为脸上的麻子,一直没说上媳妇,一脸愁相,看着比同龄人要老不少。
这事一直是他的心病,这会儿被戳中,只能尴尬地低着头,嘴里嘟囔:“别瞎说,我就是想好好种大棚赚钱……”
老李见他窘得慌,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别拿二麻子开玩笑。等咱大棚赚了钱,到时候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来瞅,还愁找不到好媳妇?”
这话既给王二麻子解了围,又让众人心里更热乎,纷纷点头:
“就是这个理!”
“等赚了钱,啥都有了!”
远处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两道黑烟从田埂那头冒出来,越来越近。
众人抬头一看,是赵铁柱和王大庆,各自开着辆红色拖拉机往这边来。
李哲拍了拍手,大声说:“人差不多齐了,大家伙赶紧上车!”
二十多号人立马涌到拖拉机旁,争着往上爬。有的踩着车轱辘借力,脚一滑差点摔下来,旁边人赶紧拉了一把。
原本空落落的车斗,没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孙强虽说腿脚不好,但积极性高,第一波爬上了拖拉机,抢了个靠近车头的位置。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赵铁柱和王大庆发动了拖拉机,“突突”的声音更响了。
孙强坐在车头旁,看着路边越聚越多的村民,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劲儿——
他清楚,这些村民其实也想跟着李哲种大棚,只是李哲这次只选了他们第一批信得过的人。想着这些,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孙强忍不住扯着嗓门唱起来:“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他嗓门本就大,这会儿借着拖拉机的轰鸣声,歌声顺着乡间小路飘出去老远。
车斗里的人一听,也跟着唱。有人记不住歌词,就跟着哼调子,跑了调也不在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歌声里满是希望——盼着贷款能顺顺利利办下来。
拖拉机沿着乡间小路慢慢走,歌声一路飘向远方。路边的村民都探着头往车斗里看,眼神里满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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