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溪午未闻钟 > 第十二章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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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宅。

    除了肖宇外,连主带仆一行七人,都事先接到里正通知,恭恭敬敬等在前厅,见到林泳思连忙行礼:“见过县尉大人。”

    肖家主子五人,除了肖宇夫妻,还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都尚年幼,最大的七八岁,最小的是个女儿,还不满周岁,窝在奶娘怀里打盹。

    三个仆从,一个奶娘,一个肖夫人身边使唤的丫鬟,还有个高壮的家丁,平时看家护院,肖宇外出时,跟着赶车送货。

    他们分别被几个皂役带下去问话,林泳思坐在前厅讯问肖夫人,李闻溪则由肖宇带路,去了赵彩凤的卧房。

    肖宅三进院,第一进招待外客,第二进是主家夫妻的起居之所,第三进则归三个孩子,仆从下人,自然该住在后罩房。

    就在她进了三进门槛,想继续往后走时,肖宇却转了个弯,带着她到了右侧的东厢房:“官爷,彩凤住在这里。”

    奇怪,一个针钱下人,居然也能住在第三进院。肖宅挺新,东厢盖得宽敞气派,推门进去,陈设与前厅相比都毫不逊色。

    最明显的,是卧房里不单一张拔步床,旁边还有张婴儿床。

    呵呵,怪不得刚同肖家人打个照面,她就发现除了主家穿的是绸缎外,几个仆从穿的都是细麻。

    赵彩凤根本不是什么针线下人。

    李闻溪似笑非笑地盯着肖宇,直盯得他头冒汗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官爷,草民知罪。”

    肖宇不过一介平民,做点小生意多挣了几两银,也摆不脱平民的身份。

    按制,平民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但凡有任何一条不满足,想纳个妾?行啊,大牢里住上一年半载再说。

    肖宇是个聪明的,也算钻了空子。明面上,赵彩凤是签了契的下人,只一应吃用都比照妾的标准来,打了律法的擦边球。

    这样的事,在民间屡见不鲜,一向秉承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

    李闻溪才懒得管民间这些弯弯绕绕:“你现在一五一十将你所知的、关于赵彩凤的事都说与某听,再敢隐瞒,某必禀明县尉大人。”

    “是是是,草民保证,句句属实。”

    赵彩凤也是个苦命人,出身庄户人家,父母偏心兄弟,对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从会走就开始做活。

    集合了父母多数优点的赵彩凤长得美貌,哪怕被田里毒辣的太阳晒得很黑,也遮掩不住。

    到了婚配的年纪,家里只看彩礼多寡,根本不问男方品貌。十五岁上,十两银的顶级聘礼,她被卖给了安南镇上一个杀猪匠。

    杀猪匠刘大强长得又高又壮,已经打死了一任妻室,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赵彩凤在婚后没少挨打,哪怕怀孕生子时,都没被善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彩凤早晚要步刘大强前任的后尘时,却突然时来运转。

    杀猪刘酒后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没了男人,守着儿子,这日子原也过得,哪承想刘大强的亲眷跳出来抢了孩子,收了家产,把赵彩凤赶回娘家,还一盆脏水泼她头上,说就是她克死了丈夫。

    一个弱女子如何反抗凶神恶煞的男方亲眷,委委屈屈回了娘家,却没想到,已经成婚了的大哥第一个跳出来容不下她,父母也在一旁默许。

    肖宇与赵彩凤的弟弟赵承祖相熟,见过赵彩凤几回,对她的美貌有几分意动,赵家父母便同样要了十两银,将赵彩凤卖与他为奴。

    到了肖家,赵彩凤才算过了两年正常日子,虽日夜不停地做针线,在主母面前还得小意伺候,好歹肖宇是个知冷知热的,去岁还生了个女儿。

    “草民之前说的,彩凤是回家探亲才失踪的,绝无虚言。官爷此番前来,可是找到彩凤了?她可还好?草民何时能接她回来?草民知她乃是二嫁,无论发生何事,绝不嫌弃。”

    一名女子,失踪两三日,会遇到什么,肖宇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对赵彩凤有几分真心。

    唉,李闻溪叹息一声,赵彩凤也是命苦,遇到不慈父母与不善前夫,蹉跎半生,好不容易安稳了,又丢了性命。

    肖家所有人都被排除了作案嫌疑,肖娘子虽然厌恶赵彩凤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时常刁难,却也还算心地善良,做不出杀人越货之事。

    剩下的几个仆从,彼此互为人证,没有作案时间。

    至于赵彩凤的娘家,一家人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只追着李闻溪问,以后抓到凶手,有没有可能能赔点银钱,可谓冷血至极。

    他们新娶进门的新娘子,则提供了一条线索:“二姑姐吃完酒后,专门来给我送了件首饰做见面礼,说自己要抽点时间去看望儿子,不能多留。”

    赵彩凤与刘大强确实育有一子,小名柱子,在杀猪匠死后,孩子便被夫家抢走了。

    李闻溪见到这个六岁孩童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喜。

    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倒也罢了,只他撇着嘴,斜着眼看人的模样,外加得知亲生母亲被害身亡时的满脸不屑,都很讨人嫌。

    “她死不死关我何事!”很难想象一个几岁的孩子,会对生身之母恶意满满。

    陪在他身边的三叔刘大鹏小心赔笑:“县尉大人莫怪,实是那赵氏不是东西,抛弃幼子,孩子才这般怨她的。”

    “哦?怎的本官听闻,是你等为了刘大强的家财,才想方设法夺了孩子,赶走赵氏呢?占了家财却又不好好抚养,真当本官是吃干饭的?”

    那人连忙叫着撞天屈:“草民冤枉啊,六七岁的孩子,上树下河,正是淘气的时候,才上身的新衣,三两天便磨坏了,天天地里爬泥里滚的,这才脏了些。草民可真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疼啊!”

    就在这时,远远跑过来个十来岁的男孩:“爹,给我两文钱,我要买饴糖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刘大鹏嘴里骂着,手上掏钱的动作去一点不慢。

    “三叔,我也想吃糖。”柱子眼巴巴望着堂哥。

    “小叫花子,你吃我家的,穿我家的,还想吃糖?找你那不要脸的亲娘去!她前天来看你,没给你塞钱?”

    “我可听爹说了,你那不要脸的娘给人做了小,现在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好不逍遥,可惜啊,她不要你喽!!”刘大鹏还没开口,他的好儿子一开口,嘲讽拉满。

    柱子撇着嘴,哭闹起来:“她不是我娘,我没这样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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