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溪午未闻钟 > 第五章 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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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东奔西跑,水米未进,李闻溪脚步虚浮地回到家,用家里仅剩的一把粟米熬了清可照人的粥,两人囫囵吃下。

    明明身体累极,可倒在榻上却丝毫睡意也无,明天的义庄之行也不知能否有所收获,山阳县尉会不会着急结案,自己到底从哪能找到证据证明薛叔的清白。

    她向来不是多坚毅的性子,在现代只吃过学习的苦,上一世更差点被纪家的圈养养废。

    但是现在她身后空无一人,退无可退,便是再累再难,这片天,她也得撑起来。

    最坏的打算,就是以后她得带着薛衔过了,小萝卜头才八岁,得有人照顾。

    不不不,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甩出脑海。薛叔一定会没事,一定!

    义庄离得偏远,哪怕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还是在近晌午时,李闻溪才赶到。整整十里路,脚趾被草鞋磨出了血泡。

    她自嘲地笑笑,前世太平日子过久了,重生回来,居然一双脚也变金贵不少,想当初亡国之时,为了活命,她才多点大,能从天黑走到天亮,吭都不敢多吭一声。

    官道边的这座义庄听说以前是个富商的别院,战乱时那富商一家倒霉,被兵匪一锅端了,全家老小连主带仆三十余口一个没活下来。

    正逢战乱,到处死人,等到他们的尸体被人发现时,早就臭不可闻。

    这座别院也一直无人问津,最终被山阳县充公,开了义庄,雇了个瘸腿的孤寡老头,收殓些无主尸首。

    鉴于此地大大的不吉,哪怕毗邻官道也人际罕至,倒是正合了李闻溪想偷偷潜入的意。没办法,穷则思变,她可不认为兜里可怜的三个铜板能让她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选了处低矮的外墙缺口,李闻溪悄悄摸了进去,很轻松在后罩房找到了停尸间,她连忙用一早准备好的粗布包住口鼻,寻到了陈老太的尸身。

    好久没这么近距离直面死尸,没有了记忆中福尔马林的味道,李闻溪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发现异样后,这点不适很快被她抛于脑后。

    一般中砒霜毒死的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皮肤青紫,嘴唇发黑,七窍流血,口眼张开,中毒剂量越大,死者全身青紫就会越明显。

    乍一看,陈老太的死因还真有点像中毒。她此时双目圆瞪,脸皮发紫,眼结膜点状出血,嘴唇发黑,嘴角也有血迹。

    但是,只要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看到,就会发现明显的异样。

    陈老太全身皮肤颜色深浅不一,脸部和身体前侧皮肤呈暗紫色,背部皮肤则呈现浅红色,有几分接近皮肤本来的颜色。

    这就说明陈老太皮肤颜色有异,不是因为中毒,而是尸斑。

    她身体前侧皮肤颜色深,背部皮肤颜色浅,是因为死亡时是俯卧位的,面部朝下,且在死亡后许久,至少五六个小时以上,没有被人翻动过。

    直到尸斑大体沉淀,却又未完全稳定时,才被人翻成了仰卧位,导致少量血液发生位移,重新在背部沉淀形成新的浅淡尸斑。

    不够专业的仵作很可能先入为主,得知这个人大概率死于中毒,再看到尸体脸部皮肤暗紫后,便轻易认可了中毒的结论。

    现在有主的尸首轻易不可能让人解剖检验,单凭尸表特征判断,不出错才是神话。

    俯卧位,眼结膜出血,双目圆瞪,如果非得用这三个条件拼凑出死因的话,李闻溪更倾向于机械性窒息,有人用大力将死者后脑扼住,活活捂死了她。

    那么死者的嘴唇为什么会是紫黑色?紫得这么发黑,又很像中毒啊!她轻轻扒开死者的嘴,看见一条同样黑乎乎的舌头。

    奇怪,真是奇怪......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突然有人轻声问道。

    “不是中毒,又像中毒,要是能解剖打开看看胃内容物就好判断了。”李闻溪条件反射地回答,手上动作没停,想看看尸首后脑有没有外力损伤。

    突然,她僵立当场,缓缓缩回手,又慢慢转过身,止不住脸上惊愕的表情,看向了大门口处,背光立着的人影。

    完了,被抓了现形!

    来人身高七尺有余,着绿色官袍,再加上刚刚说话声音有几分熟悉,她立时便猜出来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爷的身份。

    山阳县的林县尉。

    完蛋了,这下别说救薛叔了,搞不好自己都得搭进去。私闯义庄验看尸体,往小了说藐视官府,亵渎死者,往大了说意图湮灭证据,当以同案论处。

    无论哪一个,她都没好果子吃......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跟对方说,自己是迷路了不小心进来的,能信吗?

    “什么叫不是中毒,又像中毒?”对方好像并不在意这突然出现在义庄的可疑人物目的何在,竟真心平气和地与她有问有答。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外面有两个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林大人,顺子在这儿。”

    林县尉眯了眯眼,紧接着皱起了眉。

    义庄以前只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汉看着,听说前几天收留了个孤儿,胆子大力气也大,背尸捡骨都不在话下,自己以前不曾见过。

    刚刚是他认错了人,以为停尸房里的这位是顺子。

    “你是何人?”既不是义庄的人,擅闯进来,还动了尸体,是何居心?

    “大人容秉!”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李闻溪麻溜地双膝跪地,实实在在磕了个头:“草民舅父薛丛理,草民知他秉性,绝不是杀人的宵小。今日草民斗胆前来,是想为舅父洗清冤屈。”

    她不待林县尉开口,便连忙急着解释:“草民出身医学世家,对仵作之事也有些许研究,绝对没有妄图毁灭证据,实是看出陈家老太死因蹊跷,草民才忍不住动手翻了一下。”

    “烦请大人,听草民一言,如若半句有虚,查明草民舅父有罪,草民愿与之连坐!”

    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差点连自己都感动了。

    林县尉只静静听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闻溪心底的绝望也越来越浓郁。

    人微言轻,到底如何能取信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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