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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常委亲自坐镇,调整了长青大队班子。金书山当上支部书记,黄士魁接替大队主任,保留了鬼子漏民兵连长职务,让贾大胆接任机车组长。这天上午,长青大队召开党员大会,关连群讲道:“一个地方能不能发展好,关键在班子。所以要调整充实长青大队班子的力量,让两个支委出来挑大梁。金书山曾参加过‘四清’运动,有做政治工作的经验,而且这两年把机车组管理的井井有条,让他当党支部书记比较合适;黄士魁有经济脑瓜,在二小队抓生产实干经验比较丰富,把他放在重要岗位上历练历练,很快就能担起重担。全体党员都要把大队集体利益当回事儿,都要把班子团结当回事儿,都要积极支持新班子的工作,在抓革命促生产上起带头作用……”调整结果毫无悬念,党员大会顺利通过了新班子成员名单,金书山和黄士魁都做了简短的表态。鬼子漏虽心有不甘,却不敢造次。散了会,艾育梅走回自家院里,看见小玉和小石头拿着大长绿叶托着的灯笼花玩耍,就把灯笼花的花瓣摘掉,把紫色花蕊掐下两个,分别粘在一对儿女的额头上,小石头和小玉互相观看,都开心地笑了。闻大呱嗒进屋就扯住了艾育梅的衣袖:“哎妈呀,我听说大姐夫接替大队主任,这可挺好,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艾育梅说:“在这乡下,再有本事能出息哪去。”闻大呱嗒说:“哎妈呀,毕竟不是小白人,别不拿豆包不当干粮。”艾育梅说:“咱这是个大村,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他能不能干好还真就难说。”闻大呱嗒说:“哎妈呀,咋能干不好呢!他俩都是精明人,这回搭班子应该能合炉。你看大姐夫讲话嘎巴溜丢脆,多暂都不打锛儿,办事儿顶楞,嘁哧喀嚓,从不拖泥带水。”艾育梅说:“他上来了,我就干不长了,咱得避嫌疑,我想主动辞去出纳的差事。”闻大呱嗒惋惜道:“不当出纳员,那一年一千个工分补助就没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在新班子第一次党支部扩大会议上,黄士魁阐明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既然组织和大家信任,咱就得把大队主任这个角色演好,不干拉倒,干就干出个样来。首先说明一件事情,我家属主动要求辞去大队出纳员,这是为了避嫌。我同意她的想法,等她拢好账目就交接,我提议出纳员由团支书黄士全兼任。其次,说说我目前最想做的三件事。一是整治村内街道,二是补充卫生所力量,三是配套机耕队机具,这算是我新官上任想烧的三把火。”班子成员们围绕这三把火,激烈地议论了一阵。
“人们常说,头三脚难踢,再难踢也得踢。这第一把火就从通街扩路烧起,支部委员和党员都要带头。”黄士魁话音刚落,金书山就说:“咱村内的街路确实缺少规划,即影响美观也不利实际使用,窄巴的地方勉强过一挂马车,不够直溜的地方像弯曲的蛇一样,前后土墙木障子里出外进不齐刷。最不美观的就是东片那个弯弯路,咋瞅都别扭,确实应该彻底通一通整一整。”停顿一下,转头对黄士魁说,“要取直弯弯道,你二大家的园子得往回退不少,弄不好,会遇到阻碍。”黄士魁态度坚决地说:“这件事儿干起来肯定会有阻力,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必须执行。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能改变村貌,不怕得罪几个人,更不怕丢了这顶乌纱帽。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只要认准的事情就干到底。”黄士魁说话掷地有声,十分压茬,虽然通街扩路也涉及了班子成员的个人利益,但他定下的事没人眦毛。
说干就干!他先是在广播喇叭里讲通街扩路的成破利害,然后提出具体要求:“社员同志们,通街扩路是全村的大事儿,这是经过支委会和党员大会研究通过的。主要是取直拓宽铺平道路,一会儿就派人放线,涉及前后人家的菜园子都往回缩,有的缩半米,有的刮个边儿,有的不碍事儿,涉及到谁了,谁就主动自觉点。如果有使硬放挺的,大队组织人力扒。五保户、烈军属,由大队负责。时间限三天,就从前一趟街开始验收……”这一决定,在社员中产生强烈反响,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但赞成的超过了反对的。通知播出后,一整天也没有任何动静,日子如常,往来照旧。
黄士魁找到金书山,要求大小队干部、党员先带头。在支部碰头会上,他说:“现在村民在观望呢,咱大小队干部如果不先行动,这事儿还真难整。我看应该这样,咱当干部的立刻行动,先从自己家开始整,大家看行不?”见没有反驳意见,又说,“虽然我家不涉及缩园子,但我会动员父母把老宅的后障子往里缩,给大伙打个样儿。”当老宅后园的木障子缩了半米,村民才感到确实动真格的了,都开始纷纷行动起来。
扩街通路的工作遇到了阻力,二禄成了钉子户。因弯弯路取直,需要三家后园子回撤两米半。第一户是集体户,知青们早早完成了回缩的任务;第二户是三喜子,大队团支书黄三怪也不含糊,和父亲、弟弟一起把北障子挪到指定边界;第三户就是二禄家,因触及了切身利益公开跳出来与大队对抗。三天过去,他家园子纹丝儿没动,社员挖街旁顺水沟通到这里不得不停下来。三喜子问他咋不扒不缩,他背个手,站在大门街上骂骂咧咧:“妈的,我占的是集体的地皮,也没占个人家的地皮,我就不扒,看他能咋地!”
这话很快传到黄士魁耳朵里,黄士魁不听那个邪:“一不做二不休,我不信治不了他。”带着黄三怪前去理论,金书山也跟去看是啥结果。先是劝说一番,二禄死活不肯。金书山说:“二大你咋不进盐酱呢,跟大队作对有啥好处。黄士魁刚上任,你作为亲属理应支持他工作嘛,再说涉及社员利益也不是你一家……”二禄不耐烦地说:“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动半尺,看你们能把我咋地!”说完洋洋不睬地向自己院子走去。
金书山跟黄士魁嘀咕:“你看亲戚里道的,弄僵了也不好,要不这事儿就缓缓?”黄士魁知道这是给他和稀泥,说道:“如果怕得罪人,那啥事儿都别想干成。”问三怪,“你怕不怕得罪二大?”黄三怪说:“大哥,你说咋整吧,我支持你。”黄士魁斩钉截铁地说:“拆!”
二禄家后园子的木障子夹得并不牢固,两个人连拉带拽,不一会儿就拆出个豁口,张嘎咕也伸手帮忙,干得非常起劲。二禄闻声出来一看,气得火冒三丈,和黄士魁撕扒起来,大骂道:“我让你们缺损,拔我家的木障子我跟你们拼了……”老憨闻声赶来,忙将二禄拽开:“你是他二大就有理了?你多个啥?你不支持他们工作,还扯后腿,你算个人吗你?”三喜子也从西院过来劝说:“这不光是你,我不也往回缩了嘛,咱不能为一点利益影响整体规划。”二禄气哼哼地说:“我没你有觉悟,少给我说光溜话。”老憨大声嚷道:“照样扒,不用怕他。”黄士魁和黄三怪一看有老人撑腰,扒得更来劲儿了,不一会儿,靠道的木障子就扒掉了。二禄气得眼睛都快冒了,扑嗵一下倒在了大街上。老憨说:“别管他,这是他惯用的伎俩,让他躺着,看他能躺到啥时候。”
二禄闭目合眼,躺了半天,众人围观一阵就都散开了。刘银环说:“没人理你,还躺在地上干啥?不怕受潮哇?”二禄扑棱一下坐了起来。刘银环埋怨道:“活该!我不让你跟魁子作对你偏不听,咋样?长长眼睛了吧!就你有叨扯,像事儿妈似的,说你不听,这回作瘪子了吧!”二禄骂道:“老娘们儿家家的,你给我滚犊子。你看着,我跟他没完,此仇不报非君子。”
一番通街扩道,挖了街旁顺水沟,铺了砂石路面,路况焕然一新,马车相遇,再也不堵车了。二禄上后道察看时,刘银环跟在后面,看着新修的大门街和自家的障子,说道:“这回没用你动手,人家把活都干完了。这木障子夹的,比原先的还牢绷。”二禄说:“那我也不领情,他磕碜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艾育梅拢完往来账目,只差鬼子漏出差的借款迟迟没有销账。她把这事儿告诉了黄士魁:“鬼子漏二月份上杭州出差,正常是一周时间,可他超出了十多天时间,把钱花冒了。他回来只是把车票住宿票子交给了我,我当时给他算了,一天补助一元二角,按半个多月算应补助二十多元,去了补助和正常核销的,远远顶不下三百五十元借款,还应该返还二百四十九。我催过他两回,他都哼哈说等等,你说咋办?”黄士魁说:“这样,找个机会咱当着支委和党员的面端在桌面上,叫他口供。”
这天下午,大队党支部组织党员学习,金书山领读了半天报纸,大家听得没精打采的。学习结束时屋外下了一阵风吹雨,党员们都没有散去,等着雨过天晴。黄士魁看见朝外的窗玻璃上不时有水流下来,如同蜿蜒的蚯蚓一样,收回目光时主动跟鬼子漏聊天:“哎,金连长,二月初公社推荐你跟县里的团队去浙江杭州,听说你介绍安置下乡知青经验挺有水平,是咋讲的呀?”鬼子漏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要说我讲的好,那是因为书山的稿写的好。我斗大的字不识一口袋,让我写经验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嘛!我写了两页纸,总觉得写的水了巴嚓半拉克叽。我让书山帮我弄,他一出手就能成了。书山归纳做法,主要讲对插队落户知识青年‘四做到’,就是做到政治上培养、思想上关心、生活上照顾、劳动上帮助。我觉得他归纳的挺到位,写的事例也生动,确实给我长脸了。”公冶平夸道:“要讲写点东西,在咱村书山是大拿,能提笔成章。”金书山谦虚道:“我整这材料也挺费劲,绞尽了脑汁。要说有才,当属育梅嫂子。”
黄士魁继续把话题往鬼子漏出差事儿上引,不露声色地闲唠:“老金,人都说杭州好,你去见过世面,真那么好么?”鬼子漏得意起来,恨不能把公鸭嗓提高八度:“那杭州风光老美啦!古语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话真不假。别看我头一回上杭州,到了那可不蒙门儿。那西湖、灵隐寺、雷峰塔都值得看,飞来峰、三潭印月、苏堤、断桥都是好景点。我绕西湖逛了半圈儿,虽然没看到藕花,但我在断桥上逗留了半天,那可是传说中许仙和白娘子呆过的地方,当时我还突发奇想呢,如果遇到个仙女儿就美啦。”说着嘻嘻笑了,众人也都被他逗笑了。黄士魁说:“看来那一趟你没白去,好景点确实没少走啊!”鬼子漏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经验介绍的精彩,一高兴就多走了几个景点。再说去一趟风景名胜地不容易,咱不能白去。该看的地方都看了,该照的相片都照了,该尝的嚼货也都尝了……”艾育梅冷冷地接了一句:“该还的欠款也应该还了吧?”
话问的突然,给鬼子漏造个措手不及。他一时愣住,笑容顿时退去,见人们投来怪异的目光,更觉得有些难堪。他急忙分辩道:“记得当时我是二月初去的,二月中旬回来的。二月三十号就把票子啥的给你了,欠款当时不给你了嘛,都处理完了咋还找后账呢!”艾育梅依旧是冷冷的口气:“这事儿从头到尾我牢绷记着呢,你少给我打马虎眼。那借条还在我这儿呢,要不要拿出来看看啊?”鬼子漏说:“欠条我当时没抽回来,我不让你直接撕了嘛!”黄士魁说:“你扒瞎也不会扒,二月平你不懂啊?哪有三十号?玩笑开大了吧?”鬼子漏硬着头皮辩解道:“那是我记差了,反正是二月末。”黄士魁说:“编,接着编,我就不信这账你还能赖掉是咋的。我跟你说,你也当过大队主要干部,你应该知道赖账的后果!”鬼子漏眼珠子一转,把话又往回拉:“我赖啥账,不就是记错了嘛!”
金书山忙替二哥解围:“哥呀,我们都听明白了,你就别再犟犟了。”转头问艾育梅,“他还欠多少钱。”艾育梅说:“去掉补助和正常报销的部分,还欠二百四十九。”金书山说:“既然有借条,就按借条说话,二哥你留下的罗烂自己承担,大队可不给你开腚,你马上还款把账给结了吧。”鬼子漏瘫坐在凳子上,嘟囔道:“我没钱。”“你没钱?”黄士魁嚯一下站起身,在鬼子漏面前一边指点一边数落:“你小子从杭州回来,就别腰挎甲地显摆,好受时候想啥了?出差旅游,占用公款,一溜边光,不计后果,现在知道难受了!我不是吓唬你,现在‘一打三反’形势有多严你应该很清楚,要按贪污公款论,可够你受的。”金书山说:“哥呀,你说你办的这是啥事儿呢,让人没鼻子没脸地数落一顿,还要不要个脸面了。没钱也不能放挺,赶紧想办法还账吧!”鬼子漏只好说:“我,我家还养了两头猪,可以抓猪顶账。”
此时,阵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斜射下来,把大地上的景物映照得十分明媚。鬼子漏家靠道的猪圈插着圈门,一大一小两头猪正在圈里一边拱湿土一边哽叽。姚锦冠透过前窗子,看见一群人从露天戏台胡同走过来,在自家猪圈前比比划划,就急忙下地,挺着显怀的大肚子到了猪圈前:“你们这是干啥?”鬼子漏却不做声,金书山就把二哥出差游玩花了公款没还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他没办法,就领我们来抓猪顶账了。”接着就埋怨道,“二哥呀,那公款能那么随便花嘛,出趟差拉出这么多饥荒,你咋能办出这事呢!”鬼子漏摇头自语:“啥也别说了,人要不顺茬,喝口凉水都塞牙。我这是落配了,不然谁敢对我这样。”黄士魁催促道:“来来,把猪圈门子打开,把那头大的赶出来。”姚锦冠一听,冷脸子迅速撂下:“谁欠你们钱找谁要,休想打我猪的主意。猪是我辛辛苦苦喂大的,谁敢抓猪我就跟谁拼!”说完也不顾地上湿滑,一屁股靠坐在猪圈门前,咋说也不起来。鬼子漏上前往起拉,被媳妇一耸:“滚一边去,损兽,跟你上不起这火,丢不起这人。”鬼子漏使劲往起拽,刚把那肥臀拽离地面,只听咕嗵一声,姚锦冠一个腚墩又坐在了地上。黄士魁忙拦住鬼子漏说:“别拽了,别拽了,你媳妇是个孕妇,扛不住拽。行了,咱也不能硬来,你看咋办吧?”逼得鬼子漏直错脚,忽然说:“给我个期限,我上县钢铁厂打工,我保证挣够了钱就回来。”黄士魁说:“那好,这是你当众说的,就看你咋兑现保证了。”回头对姚锦冠说:“行了,起来吧,地上多脏啊,还赖在那儿干啥!”姚锦冠这才扶着猪圈门往起撑身子,金书山突然惊叫起来:“哎呀,二嫂裤腿子出血了!”众人往姚锦冠脚下一看,血水已经淌在了地上,姚锦冠吓得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黄士魁说:“坏了坏了,肯定抻着了。”金书山叫人快去找大夫,招呼大家帮忙把孕妇抬屋去。
等雍大牙背着红十字药箱赶到时,姚锦冠已经流产了。看着那已经成型的胎儿是个男娃,鬼子漏心疼得直掉眼泪,连连咳声叹气地说:“可白瞎我的儿呀,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呀!”
临近收秋时,县里召开农业生产四级干部会议,黄士魁作为抓革命促生产的先进典型登台发言。回到村里,在大队院子斜阳笼罩的“农业学大寨”标语土墙前,一帮社员围着他问这问那,都夸他给长青大队露了脸。看着人们投来羡慕的眼光,他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家,黄士魁从上衣大兜里掏出一个大毛桃,那是会务组发的,他没舍得吃。不等艾育梅扒完皮,三个孩子就围了上来,一人尝了一大口,吃得舔嘴巴舌的。黄士魁乐呵呵地跟媳妇显摆,“我跟你说,当时在发言台上往下一望,那观众席黑压压的。一开始有点紧张,念了一段开场白后就脱了稿,用唠嗑的语言把用尿素追肥的事情讲了一遍,连细枝末节都讲到了。最后我说,社员们看着大苞米棒子这个乐呀,嘴咧得快到耳朵丫了,再也不说这尿素不管用了,再也不说啃裹老杆子了。当听到会场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终于如数重负,开心地笑了。”
艾青梅啧啧两声:“行啊!不擅劲儿!你能有机会上县里露一回脸儿,这是遇到贵人抬举你了!”黄士魁有些得意:“那是,关常委赏识我,是他极力推荐的。跟你这么说吧,我这回算是在全县打炮啦!”艾育梅忽然话题一转,揭起短来:“嗯,打炮!你要说说上牌店儿的那些事迹也能打炮!”
忽然窗外传来张嘎咕的喊叫声:“着,着火了!救,救火呀!”东西两屋的人闻声,都急忙跑出来,只见东下屋南头的柴禾垛窜起一股股浓烟。众人纷纷跑来救火,三喜子也关了供销点的门板来帮忙。火势还不算太大,加上扑救及时,忙了一气就把火救住了。黄士魁把过火的地方又洒一遍水,确定没有死灰复燃的风险才作罢。
张铁嘴儿说:“好悬,差点连累了下屋!这肯定是有人放火,是谁这么缺德。”张嘎咕晃着大脑壳说:“才刚,我看见二禄来过。”众人都分析是二禄故意放火,吵吵要严惩。张铁嘴儿、三喜子以及后赶来的老憨呜嗷吵嚷着去寻二禄,曲二秧迎面走来说:“才看见二禄了,他往生产队院子里跑啦!”
众人追到二小队院子里,都四处撒眸,不见二禄人影。孟祥通指了指库房南边的麦草垛,小声说:“刚才跟头把势地藏到那里去了。”张铁嘴儿喊:“你往哪藏?跑了和尚还跑了庙啦!快出来!”姚老美吓唬道:“快找个洋叉,把他叉死!”老憨果然寻了个洋叉,一边晃着一边喝道:“出来,不出来就叉死你!”说着往草垛上头叉了两下,草垛里一阵响动,二禄哆哆嗦嗦地往出稍,屁股刚一出来,张铁嘴儿上去就是一脚。二禄哎哟一声坐在麦草窝子里,连连哀求:“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金书山和黄三怪赶来时,春心正在骂二禄:“你个损兽,你撅个屁股啥粑粑都拉,我恨不能挠你个满脸花。”黄士魁用手指点着,发狠话:“你咋这么坏呢!这回不收拾收拾你可真不行了!”三喜子气不公,嚷道:“把二毛驴子送公社去,让他受受惩治!”黄三怪忙出来打圆场:“刚才,我和老金姐夫去看了着火现场,确实让人挺气愤,可都是自家亲属,整太僵也不好。”金书山也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服让服他,再给他一次机会。”黄士魁并不想把事情做绝,听见人劝,便缓和了语气:“算了,让他睡不着觉,自己好好寻思吧!”张铁嘴儿愤愤地说:“这次饶过他,他往后再祸害人咋办?”二禄哆嗦着厚嘴唇子:“我保证,再也不祸害人了。”艾育梅不依不饶:“柴禾烧了有半车,得让他包!”二禄忙说:“我包,我包,明天就给你拉去。”
三喜子和张铁嘴儿这才松开手,二禄魂不守舍地从马号后门逃去。春心说:“这回给他吓屁了,兴许能让他长个记性!”老憨呸了一口:“他可没准儿,是狗就改不了吃屎的。”姚老美对黄士魁说:“新官上任烧把火,人家也给你烧把火。”金书山眯起微凹的小眼睛,连连附和说:“火烧旺运,火烧旺运。”黄士魁说:“幸亏没有风,有风还不得火烧连营啊!”接着旁敲侧击地说,“书山书记,咱在一起搭班子也算是有缘。咱既然在一起共事儿了,就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往一个尿壶里呲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金书山点着头说:“对,对,太对了。”黄士魁又说:“你处事儿圆滑,这我得向你学习。我如果顾虑不周,你还得多担待,也得及时提醒。”金书山有几分尴尬地点头说:“对,对,互相多理解多支持……”看黄士魁拿话点金书山,黄三怪忙提醒说:“走吧,走吧,该回家吃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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