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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拿着怡亲王赠的宝剑出了怡亲王府。宝剑沉甸甸的,剑把处的流苏在空中荡漾不停。
他能感知得到,老十三是真的已打算为雍正付出一切,以报其所加恩典中的情义。
故而,老十三才在话语里,对他交待起他身后之事来。
让人有种这老十三要为雍正拼命的感觉。
弘历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错,老八和老十三都是贤王。
但,他现在只能承认老十三是贤王。
这时,弘历拔出了手中宝剑。
三尺青锋,闪着凌厉的光芒。
突然!
点点水珠停在上面,令人更生寒意。
而的确,一入春,京师的雨就多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润洗着朱瓦青砖,绿柳青草。
弘历拒绝了护军递来的伞,只提着宝剑上了马,回了宫。
回宫到景运门后,弘历就下了马,且在这时,见到正出景运门的翰林钱名世和鸿胪寺少卿葛继孔。
“给四爷请安!”
弘历知道这两人是年羹尧举荐的官员,也就只淡淡地点首:“罢了!”
接着,弘历就冷笑着进了景运门。
现在,年羹尧的末路已近,依附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
弘历在见到雍正后就向他复了命,还把匿名揭帖给了雍正:“阿玛,他们真的对十三叔下手了,年羹尧真的给了他们胆子。”
雍正立即接过这匿名揭帖,看了一眼,板起了脸,而切齿说道:“好个年羹尧,他是真忘了自己是谁!”
接着,雍正就挥手让弘历退了下去。
次日,也就是雍正三年二月二日,钦天监奏,京师出现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吉利天象,为亘古难逢的大瑞。
故总理王大臣等请升殿庆贺。
雍正则下谕言:升殿受贺,不必举行,只下旨遣官祭景陵,以告祥瑞,同时也只准百官上贺表。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后,弘历每天都能在东暖阁听见雍正问有没有年羹尧的贺表到。
“主子,年羹尧的贺表到了。”
这一天。
弘历就也终于听到内奏事处的太监将年羹尧的贺表送来了养心殿。
但没过多久,弘历就听见雍正把奏折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乾,他年羹尧不是个做事粗心的人,却犯这样的错,分明是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
弘历因此不由得偷眼一瞥。
他发现,雍正已经气急败坏,且奋笔疾书起来,明显是在申饬年羹尧,似乎这个错误,让他难以接受。
而待一个月后,即雍正三年四月。
雍正收到了来自江苏巡抚李卫和浙江巡抚法海的奏报,说江浙出现民谣,言“帝出三江口,嘉湖做战场”。
弘历对此暗笑,心想这句谣言果然出现了,只是法海在自己的提醒下,倒是也同李卫一起奏禀了此事,算是也在雍正这里露了一次脸。
“好个帝出三江口,嘉湖做战场。”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雍正为此将几位总理王大臣叫到了跟前,也让在南书房值班的起居注官钱名世来了养心殿。
廉亲王老八先开口道:“这是反意已明,臣弟请旨,立斩年羹尧!”
“八哥说的没错,四哥,年羹尧是当立即控制起来,尽快处死最好,再这样下去,没准他真会反!”
怡亲王老十三爷跟着说了起来。
隆科多也跟着说:“奴才附议,年羹尧当诛!”
“奴才也附议,当尽快去其兵权,押其回京。”
马齐跟着附和。
这些总理事务的王大臣们,似乎真的被这两句来自江南的谣言给吓着了,而真怕年羹尧会直接勾结江南士绅造反!
所以,一个个都主张把年羹尧立即控制起来,乃至直接杀了年羹尧。
负责起居注的钱名世在一旁听得是身子惊颤,手中的笔抖个不停,脸都绿了。
他以为,自己和年羹尧这些人针对一下怡亲王就够大胆的了,却没想到,南方有人更加大胆,想直接制造流言,迫使年羹尧直接造反!
但钱名世不明白的是,雍正还让他继续做起居注官,让他在御前亲耳听到这些,到底是何意思。
这让他不禁在内心思索起来。
“弘历!”
而雍正这时则朝东暖阁方向唤了一声。
弘历只得立即从东暖阁来到了明间:“儿臣在。”
“你觉得该怎么处置年羹尧?”
雍正问道。
弘历拱手道:“儿臣愚以为,不能因为一句没头没尾的谣言,就要认定年羹尧会反,他已经是抬旗的满洲上三旗人,汗阿玛给他的恩封不可谓不厚,他不至于因为两句江南的民谣,就吓得直接起兵造反,而不相信汗阿玛会继续信任他。”
“再说,考虑到八弟和敦贵妃母,汗阿玛,也不能因此就处置年羹尧,总要传他进京,先问问为妥!”
弘历清楚,年羹尧肯定会被杀。
不说别的,就凭年羹尧违背雍正意志,不站他弘历的队,反去支持弘时,还针对老十三,就已必死无疑。
贪污腐败、生活奢侈乃至轻狂跋扈什么的倒在其次,但站错队,而且是在雍正明示的情况下,还故意站错队,那不杀就真说不过去了。
但弘历更清楚,雍正杀人,是喜欢温水煮青蛙的,喜欢杀人还诛心,也就不会现在就杀,更不会像康熙逼反吴三桂一样,直接下旨逮拿年羹尧乃至处置年羹尧。
所以,弘历也就故意在这时,按照雍正所想,先为年羹尧说起话来。
已经面色苍白的起居注官钱名世,也因此不禁看了弘历一眼,眸露惊讶之色。
但弘历知道,雍正叫他来,问他意见,就是要让他表演,表演出对年羹尧的宽容与大度。
事实上,老八、老十三等总理王大臣突然咄咄逼人的要求处死年羹尧,也是配合雍正,把选择相信年羹尧的机会留给雍正和弘历,让雍正和弘历展现出对年羹尧足够信任的帝王气度。
毕竟雍正是现在的帝王。
弘历则很可能是将来的帝王。
雍正因而在这时点首:“你说的对,他年羹尧可以负朕,朕却不能负他!”
“朕的意思,免去年羹尧川陕总督兼抚远大将军之职,调任杭州将军,令岳钟琪接任川陕总督一职。”
雍正说着就看向诸总理王大臣:“你们以为如何?”
老十三在这时配合着问道:“他的根基很可能就在江南,为何四哥还偏偏调他去杭州当将军?”
“朕就是要让他去杭州,让他自己证明给朕看!”
雍正目光坚决地回道。
老十三继续配合说:“可他年羹尧若真反,该怎么办,那样江南不知多少百姓要惨遭涂炭呀!”
“朕相信,他年羹尧不会反,他若真要反,则朕相信,江南百姓不会支持他反!”
“因为,朕的敌人,至少不会是江南百姓!”
雍正说到这里,就看了弘历一眼,然后问起老十三等总理王大臣来:“你们就算不愿意跟朕一样相信年羹尧,也该相信江南百姓吧?”
弘历发现,整个御前总理王大臣会议,仿佛只是老十三在跟雍正抬杠,而雍正则在说服着这些不满年羹尧的总理王大臣,且一副智珠在握、洞察一切的明君圣主样子。
老十三这里也故作无奈,而叹气:“也罢,臣弟接受四哥的决定,四哥您说的对,至少江南百姓不希望他年羹尧反,让他去杭州,从此幡然醒悟,在那温柔富贵地,颐养天年也好。”
“正是这个道理,朕不能苛待了功臣,而留不美之名。”
“今春,年羹尧奏称,四川杂谷及大小金川等土司,就颇有不法情状;朕即知此必年羹尧希冀其出事,欲借此名色,久操大将军之权!固留他在川陕总督之任,则川陕必然多事,而不如借此调他去杭州!”
“在谕旨里告诉他朕以下的话:朕想你若自称帝号,乃天定数也,朕亦难挽;若你自不肯为,有你统朕此数千兵,你断不容三江口令人称帝也!”
雍正说到这里就挥手:“就这么定了。”
“嗻!”
于是,在雍正三年四月的庚午日,下旨将年羹尧调任杭州将军。
年羹尧收到这道谕旨时,他正在会见西北的蒙古王公。
本来觥筹交错间,他甚是得意,还期望着将来入主中枢,把怡亲王赶下台。
没错!
因为雍正对他的各种肉麻话以及宽容,让他突然有了这份自信,觉得雍正对自己的宠信不逊于老十三。
这也就让他觉得,自己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渐渐让雍正更加宠信他,而疏远老十三。
即便,最近雍正申饬他不该排挤老十三的人,还批评他故意写错贺表。
但他相信,这都是因为老十三在京离雍正更近,进了谗言,让雍正对他有些意见,等他进京后,一切都会改观的。
毕竟,他是大舅哥。
他觉得,如果雍正真的不容他与老十三为敌,不会这么简单的申饬批评一下,而是会直接处置他。
他更多的觉得,雍正这样做只是表演给老十三看。
当新任川陕总督岳钟琪奉旨来宣了调任他为杭州将军旨意时,年羹尧才如梦初醒,端在唇边的马奶碗迟迟没有放下来。
“调去杭州?”
年羹尧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岳钟琪道:“我哪里敢假传圣旨。”
年羹尧只在接下来立即回了自己在西北的私宅。
没多久,他的幕僚兼江南士绅代言人汪景祺来见了他:“京师钱翰林来信,说明了此事,的确是江南那边有民谣说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
“谁他娘的这么歹毒!”
年羹尧当即拍案而起。
汪景祺道:“一时也查不清楚,左右不过是希望您真的直接起兵造反。”
“接着说,怎么就变成了让我去当杭州将军,按理,这个时候不该让我去杭州才是!”
年羹尧对汪景祺吩咐道。
汪景祺把信给了年羹尧:“您自己看看吧,本来总理王大臣们都主张直接拿你回京问斩的,连廉亲王为自保都不得不如此,只是四阿哥弘历为你说了话,以你有功,又是八阿哥舅舅和敦贵妃兄长为由,主张相信你一次。”
“当然,皇上也表示宁你负他,也不负你,所以就干脆决定让你去杭州!”
汪景祺说后没多久,年羹尧这里也看完了信,且把信放在了烛火上一边看着信燃烧起来,一边叹道:
“万岁爷还是信任我的呀!”
“只是没想到,四阿哥也如此大度仁厚,没有嫉恨我年羹尧不亲近他,反而为我说话!我年某惭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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