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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数万大军围山的消息,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浇在了众人头上。
出身山门世家的术士仙苗或许不在意,但那些书生士子,却是不得不考虑其影响。
能来到此处的,无不是经过了长途跋涉。
正气的作用,他们一清二楚,高空的浩气长河,连那变成了鬼神的古圣先贤都能镇压,偏偏却奈何不了人。
妖鬼邪神进攻留方山,他们无所畏惧。
可若是惹怒了朝廷,下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九族都可能要受到牵连。
留方山,根本不可能扛得住十数万大军的进攻。
除非...
片刻的沉寂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陈年和他身旁的朱衣少年。
朱衣少年沉默不语,陈年则是淡淡一笑,道:
“莫要看我,留方山的劫难,还得留方山自己去度。”
“妄加干涉,只会让朝廷手段变得更加酷烈。”
“而且...”
陈年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贫道即便能够出手将书院护下又能如何?”
“护得了一时,可护不住一世。”
“你们难道要待在这山上一世不成?”
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变得落针可闻。
高台之上,书生看着下方的场景,并没有急着说话。
他知晓陈年的意思,路遥知马力,患难见真情。
大难面前,才是看出一个人本性的最好时机。
留方书院根基浅薄,又遭逢大变,他这个夫子的身份看似众人推举出来的,实则大部分人都是情绪上头,被裹挟所致。
待到情绪冷静下来,这些全都是隐患。
而且,山中除了周子让,定然还有朝廷的人潜伏其中。
那十数万大军,可以说来的正是时候。
正好趁这个机会,认清敌我亲疏,选出心志绝佳之人,为这刚成立儒门发展,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广场之上,陈年淡淡的看着眼前众人,朝廷大军攻山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并非是必然的结果。
周子让虽然死了,但留方山的正气还在,三千里浩气长河还在。
陈年在山外布上幻阵,只是怕带队的将领临时起意,强行攻山。
对目前的大魏朝廷来说,只要正气还在,只要对山门世家的压制还在,留方书院的价值就在。
朝廷或许会尝试以霹雳手段掌控书院,或将之分化,改其思想,但绝不会彻底将留方书院剿灭,除非那大魏皇帝得了失心疯。
换个现代的词语,这就叫统战价值。
“朝廷,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陈年举首北望,目光之中尽是冷峻之色。
大魏皇城,观星台上。
在书院学子面对抉择的同时,满朝文武、术士和鬼神,同样在面临着选择。
三圣临朝,江山二主。
一边是当世第一人的当今天子。
另一边是开国之君,神朝“天帝”。
双方隔空对视,眼神之中看似古井无波,但内心思绪却是疯狂翻涌。
那玄色帝服身影立于观星台上,袖中握着破译版《太上感应篇》的手上青筋毕现。
力道之大,差点将那书卷崩成碎片。
法界动荡,天宫临凡,对本就寿命无多的当今天子来说,算是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而那高空之上“天帝”,更是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背刺。
光天化日之下,天门打开,异象纷呈,“天帝”借助多年积累的民愿护身,强行扛着满城阳气,乘辇而来。
帝辇降临之时的香风席卷人间,十万天兵列阵、钧天广乐交织,那莲花生灭、威仪广布的异象,整个皇城都能看到。
对城中百姓来说,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天帝”!
一个活生生的天帝,就在眼前。
还要他这个皇帝干什么?
而对于高天之上帝辇之上的两位“天帝”而言,此举同样是无奈之选。
皇家无情,每一代天子都是经历过无数争斗,才登上了那个位置。
法界被封失了根本,若不以这种方式,强势宣告自身归来,汇聚皇城民心祭祀,绝了当今天子控制他们的手段。
当今天子又如何能够容得下他们威胁自身皇权?
大魏朝离不开神朝天宫弹压山门世家,神朝天宫离不开的大魏朝的祭祀正统。
两者看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神权与皇权冲突,自他们决定舍弃法界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这场盛大的现身,只是争斗的一个开端。
双方对峙,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
无形的压力,使的观星台上满朝文武、术士鬼神,一个个身体僵直躬身垂首,迟迟不敢抬起头颅。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留方山书院广场之上。
书生看着呆愣在现场的一众学子,蓦然开口道:
“留方山突遭大变,根基未稳,如今又遭大军奔袭,怕是护不住诸位。”
“今日讲学做罢,诸位还是下山避难去吧。”
此言一出,沉寂的广场之上,顿时掀起一阵骚动。
先前沉默,不过是不愿做那出头之鸟,绝了前路。
如今夫子有言在先,下山避难,不少人开始心生动摇。
高台一旁,西明见状忍不住开口道:
“夫子..!”
书生微微抬手,摇了摇头,面色平静的看着广场,继续道: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大难将至,明哲保身,并非是懦弱之举。”
“待到来年,若是书院仍在,诸学子再来求学,亦是不迟。”
“介时书院自当大开山门,扫榻以待。”
若是先前只是递个梯子,那现在就是修了个台阶。
有了这句话做保证,原本还心有顾虑的一众学子,顿时按耐不住了。
有人率先越众而出,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长躬到地,面色羞红的说道:
“夫子大度,实在是...”
书生见状摇了摇头,面上并未有任何不满之色,只是看着他说道:
“下山之前,我有一事相请,不知你可愿帮忙?”
那学子闻言,面上一愣,这一下已经不是梯子了,这等于是在帮他正名。
他整了整衣冠,随即再次躬身到地,执弟子之礼道:
“夫子但有所命,祝胜安莫敢不从!”
(晚点还有一章,不过最好不要像我一样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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