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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浓,雾气漫漫。鱼市之中,门楼之下,吊挂着一名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少年。
不远处,摆着一个小桌,两名粗壮汉子正在围坐饮酒。
“该死,凭什么那几个家伙能跟虎爷去醉春楼,我们两个就要在这里守着这个臭小子喝闷酒?”
“谁叫你小子舍不得孝敬虎爷呢,这种脏活累活自然只能由你我这样的穷鬼来做了。”
“他娘的,这些臭打渔的,浑身榨干了也没几个钱,亏今儿我还起了一大早,去那老周头船上一搜,好嘛,就一些破家什,好不容易搜出两三吊钱,还都给虎爷收走了,我他妈的一个子也没分到。”
“你就知足吧,得亏这小子捡到的只是一本普通拳谱,要是他真的捡到什么神功秘笈练成了,那这趟我们都得没命,就像十年前那个姓钟的老家伙,好家伙,你是不知道啊……”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抱怨。
对于仙缘之事,各帮各派,早有流程。
首先是监察,通过各种行为痕迹来监察异常。
随后是检举,治下之民互相监督,一有问题立马上报。
最后则是拷打,得到线索之后,立马抓人,严刑拷问,无论如何都要把对方的秘密挖出来,并且顺带抄家,杀人灭口,不留任何隐患。
如果实在挖不出来,就把半死的人当鱼饵抛出去,看看能不能钓上什么鱼。
现在,就是“钓鱼”阶段,将这周家小子吊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有自然是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不费什么功夫,无本万利的事情谁不喜欢做?
就是苦了他们这些帮众,大半夜的还要守在这里吹风。
并且……
“我跟你说,干我们这行,风险也不低,铁掌帮知道吗,当年就是因为干我们这活儿,结果引出了一个大家伙,一夜之间把铁掌帮上下屠了个干净,这才有我们金鱼帮上位。”
“真的假的,这么危险,那帮主为什么还要做,不怕落得跟铁掌帮一样?”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这种事情,我们帮主能做主,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呢。”
“这……”
“砰!”
议论之间,骤见指劲破空,二人应声倒地。
随即,夜色浓雾之中,一人飞身而来,弹指射出一道罡元,将吊挂少年的绳索击断,再将掉落下来的少年接住,抄在腋下,转身便走。
……
片刻之后,洞庭湖中,一艘乌篷船上。
“唔~!”
周易眼皮一抽,悠悠醒转,立时感觉周身剧痛无比,唯有背后阵阵温暖,注入身体,缓解疼痛。
“我这是……?”
“别动,我在为你疗伤!”
周易心惊,欲要起身,却听话语传来,似有莫名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动作。
虽然不敢动作,但却能打量周遭,周易动着眼珠左右掌握,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艘乌篷船上,正位于熟悉的洞庭湖中。
安全了吗?
熟悉的环境,让周易心中一松,但很快又被悲愤充斥。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与老父在洞庭湖打渔为生,饱受欺凌,困苦非常。
一日,机缘巧合,他拾到一本武功秘籍,不,根本算不得什么秘籍,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拳谱而已。
虽然只是一本普通拳谱,但对一名渔家少年而言,仍旧是跨越阶级,改变命运的希望。
所以,他瞒着自己老爹,偷偷练习拳谱上的拳法,不识字,就照图练,拼着命的想要练出武功。
结果,武功没练出来,金鱼帮先来了。
原来是金鱼帮的狗腿子,同为渔夫的张三瞧见了他偷偷打拳练武,所以上报给了金鱼帮的管事。
金鱼帮一听有人偷偷练武,立时就坐不住了,带着大队人马冲到他家船上。
金鱼帮的人将他的家,也是他们父子赖以生存的渔船,翻了个底朝天,搜出拳谱还不够,还砸了家什,夺了钱财,甚至活生生打死了他老爹。
如此,这些人还不满足,抓着他严刑拷打,非要逼他把其他捡到的东西也交出来。
可他哪里有其他东西,当初他就只捡到一本拳谱而已啊。
但金鱼帮的人根本不管,严刑拷问将他打了个半死,接着便拉到鱼市门口吊了起来,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他。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就是金鱼帮的作风。
这个时候,周易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天真,多么的愚蠢,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老爹。
那些人,根本不会和你讲道理,因为你只是一个贱民,一个卑贱如草的贱民。
只要你有嫌疑,只要他们认为你有嫌疑,那他们就会向你动手。
先敲骨吸髓,再赶尽杀绝,不留任何隐患。
讲道理?
摆证据?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道理?
他终于看清了现实。
可惜……太晚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周易心神恍惚,悲痛欲绝。
就在此时……
“喝!”
一阵奇异力量自背后传来,注入身体四肢百骸,让周易感觉如浸泉水一般,遍体舒畅,剧痛渐消。
如此这般,不知多久。
那股奇异真力缓缓散去,周易也自梦幻中回归现实,惊慌失措的查看起自己身体,结果发现许多鲜血淋漓的伤口,如今都结上了疤,
沈河放下双手,望着不知所措的周易,问道:“感觉如何?”
“好,好……”
周易愣了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急忙撑起身躯,跪在沈河面前:“多,多谢老神仙救命。”
此刻的沈河,一身蓑衣,未戴斗笠,头上白发苍然,面上沟壑纵横,看来就是一个江湖老叟。
但周易知道,能有这般手段的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
必定是神仙,不是神仙,也是异人。
必须抓住!
看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的周易,沈河摇了摇头,问道:“你想报仇吗?”
“报仇?”
周易眼神一凝,抬起头来,随后又猛磕在地:“想,做梦都想。”
“好!”
沈河听此,也不废话:“我传你一门武功,若是练成,报仇不是难事。”
“武功?”
周易一怔,随即惊醒:“多谢老神仙,多谢老神仙。”
“我不是什么老神仙,就是洞庭湖上的一个钓叟而已。”
沈河摇了摇头:“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弟子?”
“愿意愿意,周易愿意。”
周易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弟子周易一拜。”
“很好,起来吧!”
沈河将他扶起:“你我这师徒缘分,只在今夜一晚,能够领会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今夜一晚?”
周易一惊,不明所以,只觉一阵恐慌,好似刚有的依靠又要如水流去。
沈河却不多言,直接在他面前行起功来。
乌篷船头,方寸之地,也难碍他行云流水,夜色之下的拳影看得周易眼花缭乱。
“此乃形意拳功,以形为干,以意为根,由外入内,凝血练气!”
“一夜时间,太过仓促,我便只教你龙形之功,此功关窍在一个降字,降服万难,掌控自身,是为降龙功!”
“想练功,先站桩,降龙功法,动桩如游,静桩如盘!”
“……”
如此这般,半夜过后,苦苦跟练的周易终是承受不住,瘫软下来,气喘吁吁。
沈河见此,只未多言,只拿出一本书来:“这是降龙功秘籍,内中除去文字讲解,还有人体经络与桩功绘图,你自己好生修炼……”
周易面色一变,连忙跪倒在地:“师父大恩大德,弟子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做牛做马……”
“不必了!”
沈河摇了摇头:“只要你日后惹出祸来时,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
说罢,也不管对方反应,转身一步,飞纵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了洞庭浓雾之中。
“师父!!!”
……
如此这般,数日之后。
洞庭湖上,百舸争流,船舟漫行。
“快快快!”
“陛下有旨,寻得九星龙鲤踪迹者,赏万金,封王侯!”
“帮主说了,谁找到那九星真龙鲤,就招他为婿,让三小姐下嫁给他。”
“你们这帮贱骨头,还不给老子卖力一点,找不到那九星真龙鲤,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诸位师兄弟,这九星真龙鲤关乎我断刀门存亡,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将它寻到。”
“老二老三,这九星真龙鲤就是我们出云岛三义的通天之阶,只要捉到了它,我保证我们三兄弟都能拜入云龙宗!”
“……”
各方势力,或威逼或利诱,逼迫渔民出船,在这洞庭湖中大海捞针。
更有大量江湖武者,帮派弟子,世族家丁,乃至军队部曲奋勇入水,搜寻那九星真龙鲤踪迹。
这等景象,遍布洞庭,八百里大湖一时之间竟人满为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叶扁舟,飘在湖中,舟上二人相对,皆有出尘之感。
开口之人,是一青年,身着白衣,无暇无垢。
只见他目光扫过周边,看着湖上水中劳碌的众人:“各方势力都来了,看来那九星真龙鲤的传闻不假。”
“九星真龙鲤!”
在他面前,一名黑衣男子,目光幽幽冷看湖波:“这洞庭湖不过凡俗之地,怎养得出一只龙鱼,其中定有蹊跷。”
“自有蹊跷!”
白衣男子笑道:“此前这洞庭湖也有过九星真龙鲤出世,吸引来了不少筑基修士,他们也认为这凡俗之地难养蛟龙,定是有什么仙缘所致,但最后将这洞庭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与真龙相关之物,只打到了几只小鱼小虾。”
“或许是神物自晦!”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毕竟这仙缘之物范围太广,上到仙真下到凡物鱼龙混杂,说不定真有一宗仙缘奇珍,藏在这洞庭深处,只是神物自晦,不为人知而已。”
“确有可能!”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所以此次云龙宗与万兽山都派出了筑基修士,想要拿住那只九星真龙鲤,再追根溯源寻到那件仙缘奇珍。”
“云龙宗!”
“万兽山!”
黑衣男子喃喃一声:“这俩御兽大宗,确有如此能为,就是不知他们能否拿到那九星真龙鲤。”
“哦?”
白衣男子望他一眼:“箫兄以为还有他人能够虎口夺食?”
“天下修士,卧虎藏龙!”
黑衣男子神色不变:“谁敢保证不会有人横空杀出?”
“说的也是!”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那陈国皇室也来了,看样子谢家对这九星龙鲤也有兴趣,这下真是龙争虎斗,就是不知花落谁家。”
黑衣男子看他:“你就没有兴趣。”
“哈哈哈!”
白衣男子放声一笑:“若是机缘上门,那我也不妨收它。”
……
贪欲如沟,万般难填。
从早到晚,无休无止,哪怕日沉入夜,也有无数灯火亮起,勉强照明,继续搜寻。
一艘乌篷船上,方山颤抖着身子,将一小坛烈酒灌入口中。
妻子更在身边,将那火灶移来,又在灶上熬煮鱼汤与热粥。
此时已是深秋,湖水颇具寒意,到了夜间更是如此,那些江湖武者可以承受,但他们这些穷苦出身的渔家人拿什么抵挡。
只能靠烈酒顶一顶,但烈酒其实并不驱寒,只是让身体感到温热,略微好受一些而已。
“孩他爹,你不能再去了!”
看着自己丈夫那冻得青紫的嘴唇,还有被浸泡得发白起皱的皮肤,方妻两眼通红,泣不成声的说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方山没有言语,铁青着脸又灌了一口烈酒,随后才端起鱼汤小口饮用,抵御那要渗入骨髓的寒冷。
他何尝不知道这水不能再下?
但他有的选择吗?
金鱼帮的那些人,还有朝廷官府的那些老爷,因为那九星真龙鲤都已经疯了。
找不到鱼,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山子!”
鱼汤方才下肚,便见一艘乌篷船驶来,船上站着一名汉子:“要走了。”
“周大哥!”
方妻扑上前来,跪在船头说道:“换我去吧,我家这口子实在顶不住了,换我去吧,我也一样的。”
“你说什么胡话,老实等我回来!”
汉子神色冰冷,不做任何回应,方山更是急忙起身,将她拉到一旁,自己走上前去。
“孩他爹!”
“……”
另一边,大船上。
“爹,是不是抓到了这九星真龙鲤,就能送我进仙门?”
金鱼帮少主罗千浪满眼兴奋的看着自己父亲。
金鱼帮帮主罗百军大马金刀的坐在当中,看着自己这急不可耐的儿子,也是无可奈何:“你以为这鱼这么好抓?”
“总是个机会不是!”
罗千浪却不退缩,仍是嬉皮笑脸的对罗百军说道:“儿子我入了仙门,一定给您老家人弄些灵丹妙药,让您长命百岁……”
罗百军老脸一黑:“老子他妈的已经百岁了!”
罗千浪却还是死皮赖脸:“那就长命千岁,万岁,千千万万岁!”
“帮主!”
就在父子交谈之时,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夜里的湖水太寒,帮中的兄弟搜了大半个月,已经有些顶不住了,您看是不是缓一缓,等到明日正午……”
“缓什么缓!”
话语未完,便见罗千浪怒然起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金鱼帮养着他们,为的不就是为今日吗,告诉他们,谁也不准停,谁停我杀谁。”
“这……”
中年文士话语一滞,将目光投向了后方的罗百军。
罗百军一沉沉默,随后方才言语:“让帮中的弟兄歇一歇,夜里就不要下水了,让那些渔民去。”
“可是……”
中年文士话语一滞:“那些渔民体弱,远不及我们帮中兄弟,这几日已经死不少人了,再逼下去恐怕会起民怨……”
“狗屁民怨!”
话语未完,又被打断,正是罗千浪出声:“一群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怎比得上本少爷我的仙途重要,就这么办!”
“可是……”
“没有可是!”
中年文士还欲言语,却被罗千浪冷声打断:“怎么,李先生,我的话不管用了?”
“……”
中年文士一阵沉默。
最终还是罗百军出声:“就这么办吧!”
“是!”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躬身退出房去。
“哼,穷酸书生,不知死活!”
罗千浪冷哼一声,随后又转向罗百军做讨好神情:“爹……”
……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子下水!”
“身家富贵,就在眼前!”
“别给老子偷奸耍滑,否则这刀可不长眼睛。”
大船之外,小舟穿梭。
几个金鱼帮执事,各领一支小船,督促渔民下水搜寻。
就在此时,洞庭深处,漫漫浓雾之中,一艘乌船渐现。
“嗯!?”
“怎么还有一条船?”
“谁家之人,现在才来?”
“真是找死!”
一名金鱼帮执事回首望去,看着缓缓驶来的乌篷船,正要发怒却又瞬间僵滞在地。
只见乌篷船头,一道佝偻身影,披着蓑衣斗笠,好似钓叟渔翁,缓缓现于人前。
钓叟收徒这段引用了上本书的内容,虽然是我抄我自己,但也不应该收费,所以这章五千的字数,但只收三千字的费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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