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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其实说入秋也还早,可关中却早早就迎来秋雨,关中再一次迎来了汛期。秋雨正在下着,公子高戴着斗笠走在河边,望着正在建设的潼关。
“老师,辛胜将军为何只让他们搬运石材,城内建设的人为何这么少?”
听到公子高的问题,叔孙通解释道:“若人都在城中,则城内便会混乱。”
公子高又问道:“兄长为何让他们在这里建设一座城呢?”
叔孙通接着道:“这是函谷关以西的第一座城,此地繁荣了,函谷关才会更稳固。”
公子高自认也看过不少书,现在的潼关城墙还未建设起来,但从地上排列的木桩与堆砌的石料,又能看出这座城的规模。
这无疑是一座大城,公子高站在原地,他的目光移向更远处的华阴县,如果潼关城被敌人占据,那么华阴县也可以截断水流,蓄水之后再来一个水淹潼关。
而对外呢,潼关占据要道,只要后方的粮草不断,这个潼关城就能一直稳固。
这就像是另外一个函谷关,是关中的主要入口,此地占据主要的水路,更是客商往来的要道关口。
公子高也看出了此地的优势所在,可若不是皇兄已在这里建设,自己还能看出来吗?
“公子,咸阳书信。”
公子高拿过布绢看了一眼,低声道:“老师,兄长要成婚了。”
叔孙通笑呵呵道:“这是好事。”
“兄长要在今年腊日行冠礼,来年就成婚。”
叔孙通道:“公子扶苏是个勤学之人,大秦国事繁忙,才会等到年二十有一才成婚。”
公子高又道:“我发现,我不论怎么学都比不上兄长,兄长的眼光与远见太厉害了。”
叔孙通抚须没有言语,正如公子高所言,有些人的天赋就是不能去比的。
公子扶苏的天赋是公子高这些孩子比不上的。
娄敬与毛亨也到了潼关,这两人一到潼关就被辛胜将军拿下了,并且让这两人在潼关县教书。
叔孙通本想让这两人来敬业县教书的,可此二人要入关中就一定会路过潼关,定会落在辛胜上手中。
公子高又道:“我想回去读书了。”
叔孙通收回了思绪,领着公子高一路往敬业县走去,现在的敬业县已换了一个模样。
在这场雨中,围着商颜山种着一片桑树,再过两年这里就会形成一片桑树林,而山上种了很多芹菜与萝卜。
等再过一个月,山上的芹菜和萝卜吃都吃不完。
回到敬业县之后,公子高就开始了他的苦读。
这位公子不仅自己苦读,而且带着他的弟弟妹妹们一起苦读。
伏生住在敬业县,平日里一直深居简出,他平日里以看书为生,因此他也很喜欢公子高这样的孩子。
到了夜里,公子高带着弟弟妹妹休息之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油灯边,写着一封书信。
写完之后,公子高将书信装入一个竹筒中,再用上封蜡,拿着就走到县衙外。
章邯就坐在县衙外的屋檐下,正在处置着公事。
公子高道:“章邯将军,你大可以在此地再建一间屋子,用来主持公事。”
章邯起身行礼道:“末将无妨,如今人力宝贵,潼关正在建设,敬业渠还要修缮,大荔县还需要建设,末将抽不出人手来建设此地。”
公子高迈出门槛,还有雨水不断落在屋檐上,雨水顺着屋檐而下,在眼前形成了一片水帘。
他又道:“整个渭南都这么忙吗?”
章邯颔首道:“都很忙,各县都抽不出人手。”
公子高又道:“章邯将军,你觉得高的兄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章邯蹙眉迟疑了片刻,想了很久,这才回了一句话。
“末将不敢揣测。”
“高时常觉得自己的才能浅薄,兄与父皇常忙于国事,因为国事兄长与父皇常会忙到深夜,每每想到此,我就觉得心生愧疚,享受着父皇与兄长的庇护,我怎能如此心安理得。”
“我要多学本领,我要帮助父皇与兄长治理国家,这是高的志向。”
听一个孩子讲志向,是一件很热血的事,章邯很恭敬地道:“公子扶苏常言,行事要脚踏实地,要实事求是。”
“我知道,谢章邯将军提醒。”公子高拿出竹筒道:“还请章邯将军派人将书信交给兄长。”
言罢,公子高将装了书信的竹筒交给了章邯之后,他回了屋内,继续看着他的书。
有时,章邯也挺心疼这位十分懂事的公子高,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也十分好学。
章邯招手叫来一个侍卫,让他将书信送去咸阳。
翌日,天刚亮的时候,一道诏命就送到了敬业县,“始皇帝诏命,封章邯为渭南郡守,叔孙通任郡丞,主持渭南事宜。”
章邯听到这个消息还愣在原地。
叔孙通用力咳了咳嗓子。
章邯站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忙向咸阳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叔孙通倒是没有看到章邯眼中的泪水,应该说四年多了,这个地方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繁华,是章邯一天天经历出来。
当年敬业县一无所有,是章邯拉着犁,在荒地里垦出了一亩亩的田地。
这本就在叔孙通的意料之中,但没有想到公子扶苏这么快就给了章邯回报,这份回报的分量还不小。
以后,人们都会知道,只要为公子扶苏效力,就会得到十分丰厚的回报。
叔孙通看着眼前,这里的人们都为章邯高兴着,他们知道章邯有多么不容易,不论是挖渠还是垦荒,这位将军从不曾懈怠,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不只是这道任命,军中又派了一队兵马,兵马人数不多只有六百人。
叔孙通道:“公子从未说过建设郡城。”
章邯双手端着木盘,盘中放着的就是郡守的铜印与任命的文书,还有一身官服,他严肃道:“嗯。”
叔孙通劝道:“万不要自作主张。”
两人一个是郡守,一个是郡丞,始皇帝任命,但两人都明白,这少不了公子扶苏的安排。
往后他们两人也还是要听从公子扶苏号令的。
渭南是公子的心血,同样也是章邯与叔孙通的心血。
叔孙通低声道:“不用太久,公子定会有不少事交给我等。”
郡守不仅仅要执行赋税征收,还要主持农耕生产,这些事原本就是章邯在做,如今又给了一个正式的名分。
咸阳,公子扶苏要建设咸阳桥三县,丞相李斯便给公子扶苏扫平了障碍,而且可以说是斩草除根。
如今在丞相府流传着一句话,公子说但凡阻碍大秦发展的人,就都是大秦的敌人。
换言之,身在其位,做不好该做的事。
身为其位,胆敢推卸责任,耽误政令传递。
只要怀有私心,从中捞取好处者,都是大秦的敌人。
在如今的咸阳城人心中,公子扶苏是一个十分严苛的人,这位公子师承荀子,又拜李斯为师,说不定将来的秦律会更严苛。
最近,李斯的心情很不错,他正在家中望着一棵树发呆。
家中的仆从唤道:“丞相?”
李斯依旧抬头看着树上的柿子。
树上已有柿子了,但柿子还未成熟。
“丞相?”
李斯收回目光,在家仆的呼唤下终于有了反应,沉声道:“何事?”
“丞相府来人了,说是还有不少事要丞相主持。”
“张苍呢?”
“张苍去咸阳桥。”
李斯又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道:“今年的秋雨怎么来这么早。”
家仆尴尬笑着颔首道:“是呀。”
李斯走出了家门,就见到了对门吕不韦宅邸的门开着,心中有些困惑就站在原地,多看了一会儿。
他正打算要问,就见到对门府邸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田安。
田安与身后的几个内侍拿着书卷。
见状,李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来给公子拿书的。
田安行礼道:“丞相。”
李斯看了看四下,摆手示意家中的家仆回去,他自己则跟上了田安的脚步。
田安一路走着,身后跟着几个带着书的内侍,又对跟在一旁的李斯道:“公子与王少府商量过了,说是让李由回咸阳。”
“公子何时说的?”
田安回道:“章台宫设宴那天,公子与王少府商议过。”
李斯感慨道:“李由这孩子不才,老夫本想让他去上郡历练。”
田安迟疑了片刻,道:“丞相不必如此,公子说关中入秋了,蜀中的这个时节多蚊子,每每这个季节,李由来信总会抱怨蜀中蚊子多,公子担心他会留在蜀中治理蚊子,唉……丞相有所不知,公子常说蚊子是环境中的必然存在的,是消灭不完的……”
李斯多问了两句,田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老人家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言罢,就走到了宫门口,田安又道:“公子还说了,等到行冠礼那一天还请丞相相随,丞相是公子的老师,由丞相领着公子前往行冠礼。”
按照礼制,能够领着行冠礼之人走上祭台,这多是晚辈族亲中,十分重要的长辈才会被小辈请求。
“还请告知公子,李斯一定到。”
听到丞相如此肯定的答复,田安微笑着走向了高泉宫。
高泉宫,扶苏正看着眼前的三驾金车,王翦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扶苏甚至可以走入车驾上睡下,笑道:“老将军,果然厉害。”
这一众宫女与内侍看着金车,也有些晃眼,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贺礼。
虽说并不是真的纯金打造,但通体彩绘,用铜器做框架,再用金银来做构件,极尽奢华。
对外说,在公子扶苏行冠礼之前,人们只知道老将军送了三驾车,人们所想的应该只是用料比较好的那种。
扶苏坐在金车的车辕上,又沉思片刻,作出了结论,这种车肯定是不能拉出去的,多半也只能放在宫里吃灰。
田安带着书卷回来了,他行礼道:“公子,丞相答应了。”
扶苏吩咐道:“把这三驾车拉进库房吧。”
田安望着三驾车神色凝重,低声道:“公子,库房放不下。”
“那就找人扩建一下。”
丢给田安这句话,扶苏就走回了殿内。
殿内依旧铺着一张地图。
但凡有些许清闲的片刻,扶苏将这些时间用来培养自己的爱好,画地图就是最近培养出来的其中一个。
不多时,就有几个内侍站在了殿外,他们讲述着自己的丈量所得,生怕自己丈量错了,讲出来时还有些哆哆嗦嗦的。
扶苏道:“不对呀,咸阳桥到岐山怎么会是二百六十里?”
闻言,刚答话的内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道:“回公子,真是二百六十里……”
扶苏还是摇头,他记得后世的地图不会这么远。
丈量出错是因现在的道路有些偏差,因此丈量的路线出现了偏差。
正常来说,也就二百三十里地。
扶苏并不怪这个量错的内侍。
在条件如此简陋的当下,有误差也是正常的。
再者说,人类在测量这件事上,任何精密的仪器都无法避免误差。
淅淅沥沥的秋雨将咸阳浇得湿漉漉的,田安又让人建设了三间库房。
众人咬着牙关,十分吃力地将金车推入库房中。
田安倚着门,大口出着气,问到:“他们是怎么将这金车拉到宫里的?”
“来时,整驾车都是用黑布盖着,有牛拉着,还有上百个家仆一起推车。”
田安缓缓摇头,他觉得公子也明白了,这金车运入宫中之后,就只能留着吃灰了,因为根本拉不动。
秋雨依旧下着,田安让人将库房收拾好,就回到了殿前的屋檐下,他见到公子正在喝着热水,在一旁的桌上,放着一块布绢。
田安拿着水壶给公子续上热水,目光看了一眼这卷布绢,看字迹是公子高所写。
扶苏道:“高来信了,他说冠礼那天,要来观礼。”
田安额头还有些汗意,他道:“三驾金车都在库房了。”
“我记得当年周天子的车驾也有金车,老将军这贺礼不算逾制吗?”言至此处,扶苏又淡定地饮下一口热水,低声道:“老将军不识礼数,嗯……不会有人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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