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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铜锣湾利景酒店。七层的一处会客室内,一个穿西装打太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沙发上睇着一份报纸。
“利先生,华盛的汤朱迪小姐已经到楼下了。”
有个年轻的鬼佬助理走到这个中年男子身边,低声提醒道。
放落手中的报纸,中年男子又放下了搭着的二郎腿。
“和联胜的那个龙头呢?”
“也过来了,要去准备茶水吗?”
“不用了,请他们上来先!”
约谈何耀宗与华盛地产的,正是利希慎的三世孙,希慎兴业的行政副总利志凯。
不多时,何耀宗与汤朱迪上楼,进入了这间会客室。
“利先生!”
汤朱迪今番穿得珠光宝气,利志凯也起身同他打了番招呼,邀请其在沙发上坐下。
招呼完汤朱迪之后,利志凯的目光当即就落到了何耀宗的身上。
何耀宗却是不语,取出一支香烟旁若无人地点燃。
“这位就是……和联胜的新晋龙头?”
“冇错!”
在何耀宗冷冷回应了一声,利志凯便打消了过去同他握手的念头。
只是跟着坐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启齿道:“自打我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家族安排去了澳洲发展,算起来这十几年的时间,回港岛不超过两掌之数。
遥想几十年前,我们利家还是和字头的金主。
我听闻你曾经也在铜锣湾一带做过代客泊车,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有想到要挡我们利家的财路了?”
利家本就是港岛的老牌豪门,昔日又扶植过和安乐成员在土瓜湾办汽水厂。
几十年内不知道捧红过多少社团猛人,与何耀宗打交道,利志凯自然有一种天然高高在上的存在感。
眼下利志凯只当华盛地产是和联胜背后的金主,故而说起话来,更带敲打之意。
毕竟华盛地产在他们利家眼中看来,都不够资格摆在台前相提并论。
何耀宗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冷眼睇向了利志凯。
“我也曾听闻,当年你祖父想在濠江卖鸦片,后来被人打了黑枪,你祖母代家族发声,终身不涉足濠江一步。
看来时间过得太久了,你们倒把这些事给忘了。”
“你……”
利志凯一时语塞,他万没有想到和联胜这个新晋话事人身上的江湖草莽气这般隆厚!
也想不到他敢在自己面前去揭这种短!
汤朱迪见状,赶紧出面打圆场。
“利先生,我们今天过来,还是谈生意的。
其他的话就莫要多讲,还是抓紧时间聊生意吧!”
“好!”
顺着台阶缓解了下尴尬,利志凯在心里做了番自我安慰。
和社团仔置气,实在是有失自己的身份。
他润了润声,旋即开口道。
“汤朱迪,九龙城寨那边呢,现在有我们希慎兴业,恒基兆,华盛地产三家涉猎。
多的话我也就不和你多说了,相信你自己心里掂量,你们华盛地产,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顶得住希慎兴业与恒基兆的围猎的。
我现在给你谈个条件,把你拿到的地皮转让出来,我们希慎兴业与恒基兆联手,在新界那边划块地作为补偿。
你退出九龙城寨那边的竞争,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汤朱迪不禁有些不悦,这是谈条件?
新界那边的地皮能和九龙城寨这边相比?
这是希慎兴业直接把条件开出来,硬摁着华盛地产点头答应了。
对此,汤朱迪只得瞥了眼何耀宗,而后开口道。
“不好意思利先生,九龙城寨那边的地皮,非我华盛地产一家所有。
就算我肯同意,您还得问过恒耀置业何先生才行!”
利志凯眉头紧蹙,随后答道。
“我就不知道汤朱迪小姐,点解会找个社团仔来做合作伙伴。
昨天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们过来谈判,他昨晚就买通保良局的人,在乐富屋邨那边搞什么记者招待会!
这也就算了,今天早上我收到消息,恒耀置业居然在元朗那边和我们希慎兴业抢丁权!”
说着利志凯的声音开始发冷。
“汤朱迪小姐,本来我报给你的价码,还可以再高一点的。
不过元朗发生的事情,我是不是可以视作是你们华盛地产在与我们利家宣战?”
汤朱迪一愣,旋即看向了何耀宗。
何耀宗并没有回答汤朱迪,只是看向利志凯,开口道。
“这块地皮给谁都可以,就是不会给到你们利家!”
利志凯不禁冷哼一声:“那你们就准备看着九龙城寨周边,沦为元朗乡民的安置屋邨吧!”
“冇问题啊!”
何耀宗叼着烟,面色发狠。
“到时候你们在九龙城寨那边修安置屋邨,修便民公园,我都大力支持。
等城寨全部推倒,我就在那边修一排公共场所,修两个垃圾处理中心!
也算是我们一起为港岛市民出一点力了!”
利志凯一时间被何耀宗这番话怼的不好出声。
九龙城寨拆除在即,尤其是在港九日益兴旺的房市,这更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希慎兴业与恒基兆在城寨那边修建公屋是假,围猎华盛地产是真!
毕竟他们有资本打得起长线商业战,反正是廉租公屋,到时候华盛地产顶不住了,去元朗那边拿块地,推倒了重新盖一处屋邨不就行了。
九龙城寨这边的地皮,绝对值得他们做这样的付出!
但如果真的被人在那边修了公共厕所,修了垃圾处理中心,这块地就真的废了!
“汤朱迪小姐,这也是你的意思?”
看了看何耀宗,又看了看汤朱迪,利志凯咬牙问道。
汤朱迪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万没有想到何耀宗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对她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加入两个地产大亨的阵营,三家一起合作开发城寨那边的地皮,这样华盛地产,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再差的结果,也就是把九龙城寨的地皮拿出来,卖个好价钱,也不枉华盛地产前前后后在九龙城寨这边布局了这么久。
但是何耀宗一句话,直接把她后路全部堵死了!
由于事先与恒耀置业签署了开发合同,现在她就算愿意卖地,何耀宗不同意,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到底!
“阿耀,你不要和利先生置气!”
百般无奈之下,汤朱迪只得开口劝说何耀宗。
何耀宗冷笑着摇了摇头。
“我和他置个屌的气,朱迪姐你要是觉得华盛地产顶不住,可以回去和吗董事会的人商量商量,到时候大家把原先的那份合同作废,重新拟定一份地皮转让合同。
我可以花钱,把华盛地产在九龙城寨的那些地皮一并收购回来的。”
汤朱迪一时语塞。
她忽然有种上了何耀宗当的感觉,似乎何耀宗一开始找她合作,就是为了拿下华盛地产在九龙城寨那边的地皮。
但是她又想不通,何耀宗拿下这块地皮,到底能干什么?
他能顶住两家地产大亨的围猎?
亦或是真的脑袋抽筋,要在九龙城寨那边盖公厕,盖垃圾处理中心?
何耀宗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于彻底激怒了利志凯。
他不禁抚掌,语气颇有些阴阳。
“好,好得很啊!
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跳到台上来,与我们利家打擂台了!
看来今天的谈判没有任何意义了,汤朱迪小姐,不怪我们希慎兴业不给你面子。
你们就坐等九龙城寨那边的地皮,彻底烂在手中吧,我不信你们有这般资本,同我们玩得起!”
说罢利志凯扯了扯西装衣领,站起身来。
“闲聊到此结束,诺亚,送客!!”
……
走出利景酒店,在何耀宗准备上车的时候,汤朱迪追了出来。
“何耀宗,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立在车门旁边,何耀宗回头朝着汤朱迪笑了笑。
“朱迪姐,点解那么大的火气?
我都有和你讲得好清楚,如果你觉得扛不住,可以把九龙城寨那边的地皮转手卖给我嘛。”
“从一开始,你就在打我那块地皮的主意是不是?”
“这是什么话?希慎兴业与恒基兆两家在围剿你,我出钱为你止损,怎么能叫打你地皮的主意呢?”
何耀宗说着拍了拍汤朱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刚才你也看到了,利家压根就没打算和你谈,强摁牛头不喝水,新界几块破地就想换走我们在城寨的地皮,他们有诚意吗?”
汤朱迪不禁哑然,良久没有出声。
但听到何耀宗继续说道。
“行了,我不会拉朋友下水的。
你要是觉得没法去和董事会的那些人交代,就去拟合同,把地按原价转让给我。
如果我能顶得住呢,后续再谈合作开发的事宜。
顶不住,就当算我倒霉喽!”
汤朱迪瞪了何耀宗一眼。
“那块地的地价,加上我前前后后的打点,我总共花了两个多亿,你有这么多钱吗?”
“那就分期付款喽,我如果拿不出这么多钱,到时候这块地拱手送给你。
你再拿去与这两家地产大亨讨价还价,到时候也不亏嘛!”
何耀宗的语气也有些不悦了。
思来想去,汤朱迪终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最后不免叹息:“先回去吧,你容我和董事会的那群人商量商量,晚点打电话给你,再给你答复!”
“那就等朱迪姐的消息了。”
何耀宗打了个响指,跟着就上了车。
瞧他这副恣意妄为的模样,汤朱迪一时间不禁怀疑,这家伙手中是不是真的藏着什么底牌。
他好像……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
车过红磡隧道,没有选择返回深水埗,一路开到了荃湾。
上午大D已经打过电话来了,利家的动作一点也不比他慢。
早在恒耀置业过去谈丁权开发的事宜时,利家就招呼号码帮的人过去做事,拒绝法律周旋,强征那些第一批转让丁权的丁屋了。
如果让他们强征丁屋成功,到时候这些丁屋就是宝乐坊的钉子户。
宝乐坊的合作开发规划又要受到阻碍,造成的情况,类比于他在九龙城寨这边充当的角色。
荃湾,大D的别墅里头。
一个瘦巴巴的老伯,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客厅,不时低声与大D讲些什么。
“我们宝乐坊房屋委员会已经开过会了,那些被套丁的居民,现在都后悔的不得了。
早知道何先生要进场谈合作开发的事宜,那些街坊也不会把丁权卖到利家的手里去。”
大D确实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不用担心,我哋恒耀置业的老板也发咗话,丁权被套走,到时候就去打官司。
港岛有律法,丁权是不可以买卖的嘛。
到时候让那些律师去头疼,无非是多交几笔罚款,我哋恒耀置业再帮你们打点一下喽。”
这个老伯正是宝乐坊房屋委员会的主席陈宝生。
听闻大D的答复,他只是摇头叹息。
“大佬,你哋社团最钟意讲规矩,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宝乐坊那边也有人上门来找我们讲规矩了。
号码帮的人已经入场强征丁屋,我们这些小市民,哪敢出面去和他们硬顶。
哪个敢把套丁的事情闹上法庭,只怕到时候命都冇啊!”
就在大D准备回应的时候,长毛从外头走了进来。
“大D哥,龙头过来了。”
大D一拍手:“好嘢!我听他在这里叽叽歪歪,耳朵都快起茧了!”
说着他又看向了陈宝生:“现在找个够分量的来和你谈,你有什么苦水,都去同他讲。
总之我哋和联胜呢,是断然不可能被号码帮给唬住的。
你们要是敢和号码帮认怂,到时候就该我们和联胜来找你们麻烦了!”
“大D,你又要找谁麻烦?”
言语间,何耀宗已经出现在了大厅门口。
大D赶紧起身。
“宝乐坊房屋委员会的陈宝生,已经来我这边半个小时了。
一直在叽叽歪歪想和我们合作,又没胆去面对号码帮。
还是你来陪他讲嘢,到时候讲清楚了,是带人过去同号码帮讲数,还是直接摇旗开打,直接交代我怎么做就好了!”
说罢大D睇了长毛一眼,又大声吼道。
“痴线啊!龙头来了不知道去倒茶吗?有没有一点规矩!”
何耀宗没有去接大D话茬,而是坐到了陈宝生的身边。
这老头赶紧起身,朝着何耀宗鞠了一躬。
“老伯,不用这么拘谨,坐!”
招呼陈宝生坐低,何耀宗旋即发问。
“我听说今天早上,号码帮有人在宝乐坊那边的丁屋丢燃烧瓶。
佢话不抓紧时间签署丁屋转让合同,就要放火烧掉房子,是不是这样的?”
“没错啊大佬!”
“知不知道是号码帮哪个字堆的人做的?”
“毅字堆胡须勇的手下,灰狗做的!”
“灰狗?听都冇听说过。”
何耀宗摇了摇头,旋即问道:“知唔知这个灰狗在哪搵食?”
“灰狗是大圈童党来的,去年刚满十八岁,被胡须勇从羊城那边找过来做事。
这人做事丧心病狂,专门在十八乡一带,为号码帮做一些征地,河沙垄断的生意。
他们具体住在哪里,我也不知啊……”
不知道这老伯是因为畏惧不敢把实话说出来,还是真不知道这个灰狗的去处。
总之知道了这个名字,何耀宗也就没有再问下去的兴趣。
招呼童党做事,一直是港岛号码帮那些字堆的惯用手段。
毛都没长齐的后生仔天不怕地不怕,一门心思只想巴闭,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给个几百蚊,让他们去捅人都不带眨眼的。
哪怕被拉上法庭,也只是在男童院待上一段时间。
出来之后,这些人反把进入男童院进修当成莫大的荣耀,行事风格更显狠辣。
这些百无顾忌的预备役古惑仔,正适合做这些暴力征收的活计。
何耀宗思忖片刻,随后不等长毛把茶送来,便起身看向了大D。
“大D,宝乐坊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号码帮招呼的是童党做事,你们荃湾贸然插手,免不得惹一身骚!”
“一群毛都没长齐的扑街仔,我会怕他们?”
何耀宗不免压低声音。
“不是你怕不怕的事情,我总感觉这里边有猫腻!
我希望你搞清楚情况,你现在不仅是和联胜的分区领导,也是恒耀置业的高管!”
大D两手一摊:“那这件事情交给谁来管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号码帮搞砸我们的生意!”
“我自有安排。”
何耀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呼随行的陈洛军,拿出自己的大哥大电话。
而后摞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朝着屋外头走去。
深水埗,友诚冰鲜仓库。
东莞仔正坐在一处点货台上,一手拿着一支棒冰,一手指挥着进出货仓的工人装卸冰鲜冻货。
铃铃铃——
丢在桌上的电话铃响起,东莞仔一口咬住棒冰,摁下了接听键。
“喂?”
“东莞仔,现在在哪?”
听到是何耀宗的声音,东莞仔赶紧把嘴里的棒冰吐掉,握紧电话从点货台上跳了下来。
“是龙头啊,我在仓库这边分货,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有,你马上把手里的活停一停,来和泰茶楼这边,我有要紧事交代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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