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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嫩的柳枝拂在阳台上,寂静的房间里盘旋着冰冷的消毒水气息。裴鹤年膝盖处有一点擦伤。
坐在他对面的陆斯言面不改色,视线从小药箱里扫过,从容地掏出来一瓶双氧水,语气温和:
“裴鹤年先生怕疼吗?”
裴鹤年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请便。”
陆斯言无可无不可地笑了一下。
他动作流畅地拧开瓶身,从旁边拿起消毒棉签,又听到那个矫揉造作的男人声音响起:
“小陆不是A市人,听着有一点滨海口音?”
陆斯言捏着棉签的手很细微地一紧。
前几次见面还忝着一张老脸叫大哥,这次叫他小陆?
演都不演了?
那点怔忪转瞬即逝,陆斯言语气如常:
“我的童年在滨海度过,13岁时被资助接到姜家,又被爸妈收养,说起话来带点家乡口音也是难免的。”
他捏起棉签沾了双氧水,唇角微翘,对着那一片擦伤的血痕压了下去。
双氧水接触伤口组织迅速分解产生氧气,形成大量刺激性和摩擦感的泡沫,这种强烈的反应刺激神经末梢,会引起明显的刺痛感和灼烧感。
对面的男人依旧声音淡淡的,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哦,这样来说,小陆来到姜家已经6年了。”
陆斯言牵了牵唇角。
他真不知道裴鹤年到底哪里来的脸皮,每次都自信的像是什么正头娘子。
连这会儿试探他的话都说得意味深长,像是什么正宫娘娘敲打不够安分的小妾。
陆斯言烦他烦得要命,对着那片流血的伤口,手上的力度更重了些。
“说来也巧,前些天我见到了霍总,霍总年少气盛,雄姿英发,跟20年前的那位霍总、陆少的父亲霍振霆简直如出一辙。”
“当时我尚且年幼,在一艘游轮上见过令尊令堂,令尊穿着一套白色西装,令堂身怀六甲,两个人甜蜜依偎,倒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那双清雅的凤眸暗色沉沉,平静又压迫力极强的落在他身上:
“只可惜后来霍家遭难,多年经营付之一炬,连霍家人就此销声匿迹,大厦崩塌,真是令人惋惜。”
“当年的霍家与我父亲有些生意上的合作,我感慨霍家的境遇,请霍总喝了几杯,霍总有些苦闷,酒后失言,我也听了一耳朵。”
落在他身上的那道视线越发锐利,带着某种探究:
“陆少似乎不愿意认祖归宗?”
捏着棉签的青年抬起眼睛,黑洞洞的眼眸没有情绪,连低哑的声音也越发冰冷:
“我的家事,应该没有给裴先生汇报的必要。”
裴鹤年:“陆少对我有敌意?”
陆斯言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跟他四目相对:
“裴先生大家长做习惯了,到哪里都想伸一把手。”
“只是说到底,裴总不过是一个外人,有些事还是不要参与进来的好,免得落人口舌。”
对面的男人薄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抱歉,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最看不得别人为难,尤其是陆少这样的青年才俊。”
“毕竟等到来日我跟枝枝结婚,还要叫陆少一声大哥。”
冷冽的声线在空气中起伏,陆斯言却隐隐听到了一点不妙的预感。
他抿唇,颈侧线条绷得紧紧的,无机质的深黑眼眸带着非人感,眨也不眨的落在裴鹤年脸上:
“你想说什么?”
对面的男人似笑非笑,语气轻飘飘的:
“陆少也知道,我这个人没谈过恋爱,第一次有喜欢的小女孩,总舍不得她难过。”
“枝枝敬重自己的兄长,不舍得对方为难。”
“作为男朋友,有替自己的心上人排忧解难的职责,所以在送伯父回来的路上,我冒昧提了几句——”
男人唇角的笑意变大,高鼻薄唇,带着精明的锐利:
“伯父很感动,决定补齐收养程序。”
“啪嗒”一声,打开的双氧水碰倒,澄澈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浸出一片狼藉。
在那个小兔崽子无法遮掩的愤怒里,裴鹤年语气和善:
“恭喜你,你马上就可以跟我们枝枝上同一个户口本了,大哥。”
脑袋里“轰隆”一声,似乎有一盆冰水浇在了脊柱上,陆斯言手指都开始发麻。
漆黑的眼瞳带着压抑不住的攻击性,落在桌面下的手指寸寸收紧:
“裴鹤年!”
裴鹤年:“大哥想说什么?”
陆斯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前胸后背一片冰凉,连声音都浸透了寒意:
“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不装了,裴鹤年也索性收起了笑容。
伤口处已经止了血,被稀释过的血液沿着腿骨下滑,带着斑驳的恐怖。
裴鹤年脸庞森然,眼睑下晕开云翳般的阴影,阴鸷的声线带着令人如坠冰窟的平静:
“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吗,陆斯言?”
“你是不是觉得比同龄人聪明一些,就能将你那些肮脏的心思隐藏的天衣无缝?永远以兄长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却又像条疯狗一样阻止任何一个向她走近的异性?”
“我调查了谣言的源头,拿到了你的心理健康自评量表,连贺博峰那个蠢货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你以为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炙热的阳光落到陆斯言脸上,照着那张苍白的脸庞越发起阴森,因为没有血色而惨白。
对面的高大男人步步紧逼,强大的气势如山岳倾轧,带着不容抗拒的逼迫感:
“从一个缺衣少食的山区儿童,到被姜家收养、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大概这条路走的太顺畅,才让陆同学忘了自己的身份。”
“姜家夫妇疼爱你,对你视如己出,你却辜负了他们的爱,觊觎他们唯一的女儿,用肮脏又龌龊的心思意淫她。”
“一边仗着年龄和身份的优势引诱她,一边趁着她什么都不懂,掠夺她的信任,入侵她的边界,扭曲她的认知,你这种狼心狗肺的行为,跟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陆斯言面色惨白,握紧了指节:
“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形投下阴影,猛地攥住了他的领口,目眦欲裂:
“你怎么能有脸问出来我懂什么?”
“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苛责多于男性,你觊觎养妹,跟她不伦。事情传扬出去别人只会调侃你风流多情,桃花旺盛。甚至有朝一日你回到霍家,成为风口浪尖上的霍家继承人,这段香艳的传闻甚至也只能成为为你赋魅的谈资,成为茶余饭后的交际手段,成为你商界新秀背景上无伤大雅的桃色光环。”
领口被攥得更紧,深深勒进脖颈里面,裴鹤年声音里蕴着暴怒,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我的枝枝要面对什么?”
“她的后半生都要受人指指点点,放荡轻贱,勾引养兄,自甘堕落,小小年纪就被将她一手带大的兄长玩烂,毫无羞耻心,背德轻贱……”
“流言蜚语是杀人不见血的武器,它们永远毫无止境,漫长的像蛀虫一样啃食她的一生,而你、陆斯言——”
“你所谓的爱是亲手递上去的一把刀,任由那些风言风语一辈子凌迟她,成为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揭开的伤疤,成为光天化日下的把柄,谁都可以在这一点上伤害她!”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紧了陆斯言的脖颈,寸寸收紧,在骨骼的响声中厉声道:
“这就是你的爱吗,陆斯言?”
“是我不懂,还是你故意纵容自己堕落,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念头,心如明镜也要假作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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