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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吴兄,幸会幸会,久仰大名。今日相见,着实令人喜悦。”
陶屋仲满脸堆笑。
一同前来的陈宁,丁玉等人也都笑着打招呼,格外的亲切。
那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对于诸位,我同样也是久仰大名,神交久矣。”
吴印笑着说道,让人觉得微风拂面,身心舒畅。
丝毫不见先前立于船上,手握佩刀之时的凌厉。
反倒是给人一种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感觉。
几人都是官场老手,彼此放下身段,做表面功夫,那自然而然是一团和气的。
让人分外的舒服。
将吴印的反应收入眼中,几人不由暗中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抹了然与放心。
看来,这吴印并不是个什么难说话的人。
不过想想也对,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这吴印还并非是什么强龙。
此番来江西这边清丈田亩,离开了他们这些人的支持,事情可不好办。
准确的来说,是根本就办不成!
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他是皇帝派来,负责做这些事儿。
那面对他们这些人的时,也必须要放到客客气气的,不敢有丝毫不敬的举动。
需要客客气气的来,这才是办事的样子。
就知道此人前来,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分。
哪怕是皇帝想要做事儿,也要按照规矩来!
“走,咱们到城中去,早已备下薄酒。
咱们到那边去边吃边聊,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几人寒暄之后,陶屋仲笑着出声招呼。
吴印从善如流,于是一行人从这里离去……
“吴总督来到这边清丈田亩,做事,我们这里的荣幸。
我等这些人,也没什么才干,不过是恰巧在江西这边任职。
比吴兄来的时间,稍微早一点。
接下来吴总督清丈田亩时,有什么差遣,别客气,只管说。
我等一定会拼尽全力,进行配合。
务必要将江西这边的田亩,给清丈的清清楚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陶屋仲举杯望着吴印再度开了口,十分客气。
吴印道:“来到这边清丈田亩,自然是少不了叨扰诸位同僚。
没你们的配合,想要将这里的田亩给清丈明白,把事情给做成了,是真不容易。
陶大人不说,我也要开口。
既陶大人先开了口,那我也便好说了。
有陶大人和诸位在,那此番清丈田亩之事也就好办了。
我便也没什么好忧虑的了。
诸位大人都深明大义,有诸位在,是江山之福,是百姓之福,亦是我的福缘。”
吴印慈眉善目。
听到吴印如此说,几人纷纷开口笑着说话,言说都是应该的。
“我等都是朝廷官员,吃朝廷俸禄,为陛下分忧,自然而然在这事情上不能含糊。
能为陛下分忧,便是最大的荣幸。
便是拼尽全力,也必然要把事情做好。
否则就对不起身上的这身官袍。”
几人话说的很漂亮。
“不知吴总督准备如何清丈?”
陶屋仲笑眯眯的出声询问,似乎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实则,在问出这话时,包括他在内在场的几人,全部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有任何的错漏。
吴印依旧笑的慈眉善目,没有半分的烟火。
开口道:“自然是该怎么清,就怎么清。
要把江西这里所有的田亩,都给理清楚。
哪些田是隐匿的,那些田亩是不合法的。
哪些田亩又是合法的,哪里隐藏了多少户口,这些都要弄的一清二楚,清清白白才行。
既然是清丈田亩,那不把这些给弄清楚,怎么能行?
人口好隐秘,但这田亩可不好隐匿。
人能躲避,田不能躲避,田就在那。
一亩一亩地清丈过去,总是能把事情给弄清楚弄明白的?”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为之一滞,方才的那些其乐融融,一下子就没了。
像是柴火烧到正旺盛的时候,突然被人猛浇凉水。
“这是自然的,清丈田亩嘛,肯定是要动真格的,该怎么清丈就怎么清丈,把一切都给弄得明白才是最好不过。”
陶屋仲笑着说道,脸上笑容不减。
“江西这边问题不少,清丈田亩很必要。
这边隐匿的田亩,也的确有不少。
但,却也没有传言的那般多。
就我所知的情况,有传言中的两成也就顶天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神色上面没什么变化,但明显注意力变得不同了。
落在了吴印身上,等着吴印开口,看吴印反应。
吴印神色不变,依旧是慈眉善目的。
“是不是两成,还是到底如同传言的那样多,这事我不好下定论,咱们也别事先说有多少。
一地一地,一亩一亩的清丈过去,总是能把所有的田都给理得清清楚楚。
到了那时,再看最终的结果,是如同传言一样的多,或者是如陶大人所说的那样,只有传言的两成,这些都一目了然。
不清丈,谁也闹不明白。
陶大人,你觉得呢?”
听到吴印这话,在场几人心头,都是不由得一沉。
陶屋仲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得收敛了一些。
“吴总督,我听到的传闻倒是不一样。
说是这边隐匿的田亩,确实是没有传中的多,但是却也还没有陶府尊说的那般少。
我听到的,是差不多有三成。”
陈宁笑着开了口打圆场。
这是见吴印不满两成之后,就开始逐渐的往上加码了。
吴印慈眉善目,端着茶盏慢慢的饮了一口。
笑着摇头:“陈大人,还是那句话,到底有几成我也不知,是比传言中少,还是比传言中多,我分不清。
也说不清,道不明。
我初来乍到,各方面安也不是很清楚,只信一个。
那就是一亩一亩的清帐。
让太学生这等从我大明最高学府里走出来的、大有学问的人来清丈,来计算,结果也就清楚明了了。
吴印这话一出口,让本就冷的氛围,就变得更冷了。
陈、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这是铁了心要对江西过不去了?!”
丁玉武人出身,在场的几人里,就数他家的田产多。
真的要清丈田亩了,那损失最大的也得是他家。
见到他们这么多人,好声好气将这么一个臭秃驴捧这么高,这秃驴竟还油盐不进,哪里还忍得住?
收敛了笑容,双目紧紧的盯着吴印。
气势格外的摄人!
陶屋仲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进行阻止。
吴印此人油盐不进的嘴脸,也同也让他有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个时候,让人来压一压他也是好的。
免得这秃驴张狂跋扈,真以为他不得了了。
有一个什么度田的狗屁差事在,自己这些人都得依着他,顺着他,不敢真对他如何。
吴印面上笑容不减,还是那般的和煦。
“我没有想着与谁为难,更不会想着与江西做对。
此番前来,就是要清丈田亩,按照朝廷法度来办事,奉命而行,仅此而已。
清丈田亩,乃是陛下定下的国策,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要和江西这边做对了?
这话从何说起。
是清丈田亩这事儿不对,还是说,接下来清丈田亩时,会清丈到你和你家头上,舍不得?”
这话落音的同时,他脸上笑容也随之收敛。
慈眉善目模样不见,一双眼里满是凌厉。
瞬间就变成了怒目金刚。
看着丁玉,似乎能将丁玉整个人都看穿。“
“哈哈,清丈田亩自然是好的,自然需要清丈。
这点儿毋庸置疑。
丁指挥也是担心,手段激烈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来来,吃菜吃菜,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陶屋仲笑着出声招呼。
“公务在身,就不在这里多停留了。
走之前和诸位再说一句,清丈田亩这事儿,是国朝大计,关乎根本。
陛下亲自盯着呢。
在这件事情上,一亩都不能出差错!
事情该如何做,你们心里也需得有数。
诸位都是大明臣子,理当在此时出力。
共同将这田亩给清丈完毕,也能早点儿让大明变得愈发兴盛。”
吴印没有理会陶屋仲,接着奏乐接着舞的邀请。
他站起身来,望着几人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说罢之后,也不看在场的这些人是个什么反应,对着他们拱了拱手,不再多停留,径直离去。
这一幕,让这在场的几个江西的高官,咬牙切齿。
就连那江西布政使陶屋仲,都差点没忍住将手中拿着的茶盏,对着吴印狠狠的投掷上去!
丁玉更是将收按在了腰间配刀刀柄之上,手背之上青筋跳了起来。
砰!
等到吴印离去后,陶屋仲狠狠的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有着茶水被溅了出来。
他面色阴沉,格外愤怒。
这吴印,当真是够嚣张跋扈的!
竟丝毫的面子都不给。
他们这些人,这次为了迎他,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可谓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可这秃驴竟是如此反应!
他们都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处处被人捧着?
似今日这般,被如此落面子的事,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遇到过了。
“这狗秃驴,好生张狂!
一个贼秃,在这里摆起了谱!”
丁玉忍不住骂了起来:“我看他是不想要他那秃驴头了!”
“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做?”
陈宁望着陶屋仲开口询问。
陶屋仲皮笑肉不笑:“还能如何?对方如此张狂,连三成不行,就是要把所有的都给拿走。
那就按照先前所议论的来做。
总不能真看着他带人如此败坏江西,给百姓们弄的民不聊生。
这不是我们身为一方官员,应当做的。”
他一脸正气的说着,
可心里面对吴印已经恼恨到了极点。
原本的时候,得知吴印赴宴,和他们相见,还觉得能把事情谈妥。
可哪能想到,与他们相见之后,吴印竟来了这么一出。
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竟然准备把他们这边的人,都给连皮带骨一点不剩的给吞下去,那就也需要做好被崩掉牙齿的准备。
历来皇权不下县,朱元璋此时要清丈田亩,搞这么一套。
他不好办!
“你说这朝廷也是瞎胡搞,弄那么麻烦做什么?
不就是收税吗?
你要多少税,只管交给下面的人去收也就是了。
又不会少你的税。
还非要搞什么清丈田亩,这不是纯纯的没事找事?”
陈宁摇头,对朝廷的这个政策分外不满。
觉得朝廷是存心和他们过不去。
“江西风大,鄱阳湖浪急。
这秃驴之前不曾见过,今后他在这边待的时间长了,见识到了这边的风貌,自然而然也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入乡随俗了!”
陈宁说这话时,皮笑肉不笑。
有一抹狰狞闪过,带着阴狠。
“清丈田亩的人,直冲着龙虎山那边去了。
吴印那老秃驴,离开后也朝着龙虎山的方向而去。
看样子,是要先拿龙虎山开刀了。”
没过多久,有人前来禀告最新消息。
听到这么个消息后,陶屋仲脸上露出一抹笑,只是这笑却显得意味深长。
是个有‘魄力’的,是个想要办事的。
来江西这边清丈,第一刀就砍向龙虎山。
还真以为龙虎山这边是好招惹的?
龙虎山在这边的根基太深太深了,这是要闹出大乱子来了!
如此也好,只有如此才能让朱元璋这些不知天后地天高地厚的人,好好的看看江西这边的力量。
看看他们那天真的想法,有多么的不靠谱!
撞了满头包,事情做不下去了,便会逐渐放宽条件,放弃不切实际,要把所有的田亩都给清丈出来的幻想。
正好,有龙虎山在前,他们这里倒也先不必急着冲锋陷阵。
先好好看一看再说。
当然,要是谁在暗地里趁机做上一些事儿,添上几把火。
那就不是他所能管的了。
有人会如此做,那太正常。
谁让皇帝一点面子都不给,要把江西这边的所有油水都给榨干呢?
……
“师兄!师兄!不好了!”
年轻一些的道人,一路急匆匆跑来,离的老远,便喊了起来。
年长的道人面上露出不悦之色。
自己的师弟是真不行,说了多少次,心境也没磨出来。
什么事情也不能如此大呼小叫啊!
“怎么了?”
他出声询问,心中不满不加掩饰。
“师兄,朝廷朝廷来清丈咱们青云观的田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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