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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古代,未婚男女就真没有见面的机会。
实际上,还真有几个地方是未婚男女,尤其是达官贵胄、士绅望族家的小官人、小娘子相见的地方。
这第一个地方就是寺庙。
你以为大雄宝殿只收功德钱吗?
错。
这可是这个时代最野的相亲角。
虽然说它本身是个清修的地方。
但是上门烧香的善男信女可不都是奔着六根清净去的,比如张生和崔莺莺,那就是在寺庙一见钟情的。
为啥,因为寺庙有一个天然优势,就是它充斥着那种在菩萨眼皮子底下搞暧昧的小悸动。
这种悸动,让白居易高度概括为: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赵桓跟赵佶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其中就有,赵佶信道,赵桓信佛。
赵桓在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佛教文化,常去寺庙烧香拜佛。
去年,赵桓去寺庙烧香。
晨钟刚歇,大相国寺的香火味裹着初秋的凉意在檐角流转,赵桓攥着念珠拾级而上,来到了大雄宝殿。
刚进入其中,赵桓的目光就被大雄宝殿前的两抹身影绊住了脚。
是一对姐妹,并肩立在莲花灯前。
靠前的小娘子穿藕荷色襦裙,鬓边簪着朵新鲜的白茉莉,正踮着脚调灯芯,垂落的珠帘随着动作轻轻晃,碎光落在她侧脸,连鬓角的绒毛都看得分明,正是朱琏。
朱琏身后的妹妹朱璇着月白衫子,手里攥着半块未吃完的酥饼,见朱琏踮脚吃力,伸手悄悄托了下灯台,指尖碰着姐姐的袖口时,两人都弯着唇笑,笑声轻得像檐角垂落的雨丝。
赵桓脚步顿在香案后,手里的念珠不知何时停了转。香客往来擦过他的袖角,他却挪不开眼——看朱琏指尖划过灯盏边缘,看朱琏被灯烟呛得轻轻蹙眉,抬手拢鬓时,腕间银钏滑到小臂,露出一小片莹白的肌肤。朱璇凑到朱琏耳边说了句什么,朱琏偏头去听,恰好有阵风过,把她们身上的茉莉香吹过来,混着香火味,竟比佛前的檀香更让人安心。
住持过来引赵桓上香,他接过香的手竟有些发紧。目光越过烛火再望过去,朱琏和朱璇姐妹俩已转到功德箱前,朱璇正数着铜钱,朱琏仰头看殿内的佛像,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她微抬的下颌线上,连轮廓都染着软光。
赵桓盯着朱琏的背影,连住持跟他说话都没有听清——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朱琏调灯时的侧脸。
香燃到一半,朱琏和朱璇转身往外走。朱琏走在后面,经过赵桓身边时,许是裙摆被香案角勾了下,她脚步踉跄了下,手里的手帕掉在地上。
赵桓几乎是立刻弯下腰去捡,他指尖刚碰到帕角的绣线,就见朱琏也蹲下来,抬头时,他们的目光“唰”的撞在了一起。
朱琏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寺外的秋水,慌慌地说了句“多谢”,接过手帕就快步追上朱璇,在赵桓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赵桓捏着指尖残留的帕子温凉,看着朱琏和朱璇的身影转过回廊,月白与藕荷的衣角最后闪了下,便隐在香客里不见了。
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得赵桓回过神来,他手里的念珠重新转起来,可心思却全乱了——原是来拜佛的,到头来,倒像是把心落在了朱琏仰头看佛时,鬓边那朵轻轻颤动的白茉莉上,以及朱琏抬头时眼里盛着的光。
自那日起,赵桓就害了相思病。
直到今年的上元节,闲着无聊的赵桓,便和很多单身男女一样,跑去逛灯市。
上元节可是这个时代男女约会的黄金时段,一众达官贵胄、士绅望族家的小官人、小娘子借着赏灯之名,悄悄相会,那才带劲呢。
你以为猜灯谜比的是才智啊,那是这个时代的真心话大冒险,人家那是为一边猜谜、一边调情做准备的。
灯火如昼人如海。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翻译过来就是,那些劳斯莱斯们都堵在二环看妹子呢。
上元夜的灯海把整条街烧得透亮,赵桓坐在人力车上跟着车流走,他手里的走马灯转得发晃,心里却空落落的——自去年相国寺一别,那抹藕荷色的身影总在念珠转完一圈时冒出来,连佛号都压不住。
街口的猜谜摊子围得热闹,赵桓抬眼看去,就见一道月白色的衣角正从眼前晃过。
是朱璇,她手里举着一盏兔子灯,正扯着身边人的袖子往灯影里躲。
是朱琏。
朱琏换了件石榴红的襦裙,鬓边没簪茉莉,改别了支珍珠钗,随着脚步轻轻晃。灯笼的光落在她脸上,把之前在寺里没看清的眉眼照得分明——眉梢微弯,眼尾像被灯火烧得泛着红,她低头听朱璇说话时,唇角勾着的弧度,竟然比桃花还好看。
赵桓连忙跳下车,也顾不得平时的沉稳,快步前去追朱琏和朱璇。
赵桓离朱琏和朱璇越来越近。
就在赵桓离朱琏和朱璇只有一丈多远之际,人流忽然往前涌,赵桓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碰到朱琏的袖口。
朱琏似有察觉,忽然侧过头。
赵桓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靴尖——余光里,石榴红的裙摆擦过赵桓的裤脚,带着股淡淡的香,正是大相国寺大雄宝殿里的茉莉香味。
等赵桓再抬头时,朱琏和朱璇已走到街对面的花灯铺前。
朱璇正踮脚挑灯,朱琏站在一旁等,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铺前挂着的灯穗,风一吹,灯穗扫过她的手背,她缩了缩手,笑出的梨涡里盛着灯影。
赵桓隔着往来的人影看着朱琏,看她接过朱璇递来的荷花灯,看她们并肩往灯市深处走,石榴红与月白的身影渐渐融进灯海,最后只剩两点晃动的光,就像去年寺里那两盏被她们挑过的莲花灯。
万幸,朱琏和朱璇的美貌不仅吸引到了赵桓,也吸引到了很多其他未婚男子,有人说:“她姐妹二人乃武康军节度使家小娘子……”
赵桓眼里只剩方才朱琏侧头时,鬓边那支晃悠的珍珠钗,和裙摆擦过他裤脚时,那阵让人忘不掉的香。
这上元夜的灯再亮,也亮不过朱琏仰头看灯时,眼里盛着的光。
原来相思不是病,是这满街的灯都熄灭后,心里还烧着的那团火。
赵桓今年十七了,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他回家后,便跟赵佶说,他想娶朱琏,要是能连朱璇一块娶过来,就最好不过了。
赵佶也有意成全赵桓这个他唯一的儿子。
可前文书就已经说过了,赵佶虽然有意跟朱伯材结亲,但因为朱伯材是朱太妃的弟弟,赵俣跟朱太妃有仇,赵佶不愿意因为此事招惹赵俣,这事才一直被拖延下来。
不想,赵桓再见朱琏和朱璇两姐妹时,她们竟然已经成了秀女,而且看她们站的方位,明显是已经被选上了。
赵桓心中立即就升起了一股被横刀夺爱的感觉。他看着朱琏与朱璇身着宫装,垂首立在新晋秀女之列,想着龙椅上的赵俣很快就会成为她们的男人,就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之前赵桓回家跟他父亲赵佶说想娶朱琏和朱璇姐妹俩时的雀跃还在胸口没散,那时他以为父亲定能促成此事,以为相思能有个归宿,却忘了这天下的一切,包括人心与姻缘,都攥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手里。
赵桓也怨恨他父亲赵佶的优柔寡断,要不是他瞻前顾后,朱琏和朱璇又怎么会来参加选秀?
赵桓想起大相国寺的白茉莉,想起上元夜的珍珠钗,想起朱琏眼里盛着的光,那些曾让他辗转反侧的画面,如今都成了扎心的刺。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相思就只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独角戏,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赵桓有一个冲动,那就是求赵俣将朱琏和朱璇赏赐给他。
可赵桓看了一眼身旁抱着金锏的赵构,他立马就怂了。
从赵俣如何处理赵思他们几个偷看秀女一事上,赵桓就不难看出来,赵俣也是有很强的占有欲的,他要是敢跟赵俣抢女人,搞不好会惹赵俣生气,赵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立威。
赵桓不觉得,他自己想多了。
赵俣没让赵构继续对赵思他们四个行刑,这也算是赵俣保护了他们一次,但谁都看出来了,这只有一次,下次,不论是赵思他们四个,还是别的什么人,再触犯礼法,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以赵构铁面无私的性格,非追究到底不可,就是当场打死都有可能。
在赵桓看来,赵构肯定会找机会立威和证明他自己的,不然,他怎么证明赵俣没有用错人?
赵桓可不想当第一个试锏的人。
所以,尽管痛彻心扉,可赵桓还是恋恋不舍的把他的目光收了回来。
赵楷他们来时,选秀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赵思他们这个小事处理完,赵俣又挑了一百多个秀女,就宣告此次秀女选拔结束了。
——剩下的秀女,礼部会登记造册,拿给赵俣的儿子、侄子选。
接着,赵俣下旨,选中的秀女,直接进宫。
宫墙很高,把朱琏和朱璇的身影彻底挡在了里面,也把赵桓的念想完全拦在了外面。
赵桓不敢回头,怕别人看见他泛红的眼尾,更怕看见那扇紧闭的宫门——那门里是朱琏和朱璇的新归宿,门外是他只能藏在心底的碎念。
从此,朱琏和朱璇成了赵俣的妃嫔,而他只能是皇侄赵桓。
往后宫宴再相见,他要隔着人群遥遥行礼,要看着她们对赵俣展露笑颜,要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心意,全都咽回肚子里,酿成无人知晓的苦酒。
‘横刀夺爱,痛不在失。而在纵心有未甘,亦只能笑言“臣遵旨”,碎心与委屈,悉隐于他人未见之隐忍里……’
……
赵桓以为他将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可殊不知,赵俣和张纯都看见了,他对朱琏和朱璇的恋恋不舍。
这很正常。
别人不知道,熟知历史的赵俣和张纯还能不知道,历史上赵桓和朱琏的感情有多好?
历史上,赵桓与朱琏的感情,没有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盛世浪漫,也没有明孝宗与张皇后的独宠专情,却因靖康之耻的背景更显真实:他们的感情始于礼法,却在患难中升华为生死相依;朱琏以死为大宋、为赵桓的殉节,对他们这段关系做到了极致守护,而赵桓得知朱琏死讯后,也是悲痛欲绝,数日不食。
只是,在赵俣和张纯这样熟知历史的人看来,朱琏真是一个好女人,刚愎愚蠢、胆小懦弱的赵桓根本就配不上朱琏。
要知道,后世对朱琏的评价极高,甚至就连身为敌人的金世宗都称她为“贞烈皇后”。
张纯最见不得这么好的历史名人落到配不上她的男人手上。
话说,张纯也就是一个女人,要不然,她肯定比赵俣玩的还花。
用张纯的话来说就是:“我空有一身泡妞本领,无奈自己是个妞。”
那张纯想棒打鸳鸯,就只能靠赵俣帮忙了。
放在这里就是,一回到后宫,张纯就对赵俣说:“此次入宫秀女,最妙者,莫过朱家姐妹。”
赵俣听言,顺着张纯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低眉顺眼的朱琏和朱璇。
赵俣点点头:“嗯,她二人确实不错,那今晚就教她们侍寝罢。”
见刚进宫,赵俣就翻了朱琏和朱璇两姐妹的牌子,一些早熟、已经清楚赵俣是她们的天的新晋宫人,不禁嫉妒起朱琏和朱璇的幸运来。
当然,也有不少新晋宫人,还不清楚她们的处境、不清楚后宫中的生存法则,还不知道被赵俣翻了牌子意味着什么,进而对朱琏和朱璇的幸运无感。
朱琏和朱璇是很懂规矩的,也知道她们得到赵俣的临幸意味着什么。
所以,确定赵俣真的翻了她们的牌子,朱琏和朱璇落落大方地拜道:“谢陛下!~”
一旁,见赵俣当着这么多新晋宫人的面翻了她举荐的宫人的牌子,张纯笑颜如花,她心想,‘看到我的能量,这群小丫头还不乖乖来投靠我?’
你当张纯为什么会火急火燎地举荐朱琏和朱璇?
这除了因为张纯不想朱琏和朱璇再被赵桓这个废物要走,以及她想收朱琏和朱璇这两个不一般的女人当她的马仔,还因为她在彰显自己的能量,以便这些宫人投效她,将来她们生的孩子为她和她的儿子所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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