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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云子良几人都瞧向了李长逊。李长逊说道:“刚才大先生那气势,你们又不是没有瞧见,那胸口的四天尊云纹都亮了,而且,他又是从分开的幽冥里走出来的,
这说明什么?
在戏台里,他扮演的,便是「无上意志」。”
云子良也曾听周玄讲过「无上意志」的四天尊分海,他对李长逊的看法,很是认同。
“你说得倒没错,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啊,这说明,戏台里面,能诞生出意志。”
李长逊说道:“一个戏台里面,便能衍生出一尊意志,井国才几尊意志啊?”
“当年,是无上意志亲自下的令,派出了神明级、道者,去追杀彩戏师,这便说明,无上意志,是不允许新的、强大的意志,从那戏台里诞生出来,
又或者,假若到了某种极端情况下,那戏台里诞生的意志,可能还要强过「无上意志」。”
李长逊的推断,一时间竟然让众人哑口无言。
戏台里的意志,甚至可以强得过“无上”吗?
周伶衣也暗自琢磨着,想了许久后,她率先打破了沉默,问李长逊:“弟弟戏台中,那「人间戏神」的手段,确实极强,但是,也仅限于这一方戏台,假若出了戏台,便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如此狭窄的范围,也会惹得「无上意志」起戒心?”
李长逊当即便接下了话头,说道:“周班主,假设……我只是假设……假设那戏台的范围足够大,整个井国,都是大先生的戏台,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井国之内,最强大的意志,就是大先生。”
别看李长逊的战力,属于天庭的吊车尾,最弱的存在之一,但是对于修行方面,他还真有许多独到的见解。
这一番言说,无异于一阵响雷,震得其余几人的耳朵,轰隆作响。
“那就怪不得了。”
周伶衣说道:“我原本以为,今日祖树苏醒,并且将枝叶,伸向了明江府,是来帮弟弟对抗强敌的,但现在,我才知道——祖树前来,就是为了与那桃花祖树合力,封住整个戏台,
不让弟弟已经领悟了「人间戏神」的事情,昭告天日,
只是,弟弟身怀如此强大的神通,迟早有一天,井国众人皆知,到那时,只怕有些井国的巨擘会伸出手来,将弟弟打进无尽的深渊。”
云子良听到此处,心里也有些惊慌,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劝慰着周伶衣:“周班主,往后的事,谁说得定呢?只要玄子藏得住拙,外头的人,想发现这「人间戏神」的本事,那也并不容易。”
“与其藏拙,倒不如主动出击。”
久久没有讲话的袁不语,磕了磕自己的铜烟斗,说道。
“主动出击,怎么出?”云子良问道。
袁不语说道:“这彩戏师啊,是唱戏的门道,井国里头,有一个行家,一定懂得唱戏的门道,这个行家,不在别处,就在周家班。”
“谁?”李长逊听到此处,当即有些错愕,周家班还有这号人物,怎么没听说过?
周伶衣却说道:“傩神——方相氏。”
李长逊、云子良这才反应了过来,周家班是做什么的?冥戏班啊。
而周家班在冥戏这个行当里,一直有一项绝活,是其余冥戏班里来不了的绝活——傩戏。
“傩戏可并非是普通戏曲那么简单,傩戏之中,藏着众生呢。”
周伶衣的话音一落,李长逊和云子良都明白了袁不语的意思,周玄的「人间戏神」,与其躲躲藏藏,不敢在惶惶天日下亮出本领,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请教傩神,如何将这一路本事,再进一步。
只要周玄足够强大,那「人间戏神」的本事,就算众人皆知,又能如何,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我回了明江府,便摆下仪式,求一求傩神的神示。”
周伶衣如此说道。
“蛮好,蛮好。”
众人都很赞同袁不语的提议。
……
周玄从白身,一路走来,经历过了「说书人」、「刺青」、「寻龙」、「遁甲」、「彩戏师」、「九州方士」六个堂口的洗礼,
他经历过的晋升仪式,也有那么几次了,但是,没有任何一次的晋升,有这一次这般轻松。
他在凝神之中,看到了一方戏台子,
戏台子上,还站着另外一个“周玄”。
“周玄”坐在了戏台中央的一把太师椅上,环视着空空如也的四周。
忽然,那“周玄”起了身,张开双臂,一只手向上举着,一只手向下举着,站了个类似“马步”的步法——震摄金刚式。
再然后,他手里便托着一个无形的钵,右手做捣药状——药师捣药式。
往后,周玄依样摆出了“接引金刚式”、“托塔天王式”、“降魔金刚式”等佛国五式。
等到佛国的五式摆完,他又做出了遁甲太上的诸多姿势,
他将戏台里面出场过的“演员”们,挨个的模仿了一遍后,
最后周玄便单脚站立,右手、右脚同时抬起,金刚怒目,瞪视前方,这便是“傩戏”里的标志性动作之一——天神驱鬼。
“戏有千秋事,扮与山鬼听。”
“周玄”悲叹一声后,身形消失,而一面带着火彩的面具,朝着周玄飞腾而来。
周玄一伸手,将那面具取下,置于腰间,
除去了「九州方士」的香火,周玄尚未点燃之外,他已经走过了五个堂口,收获了四幅面具。
“想来,这一炷彩戏香的晋升仪式,便是让我演一出人间大戏,只是香火还未烧完,我的明江大戏已经落幕,才会晋升得如此顺利。”
周玄思虑到此,便瞧见了那一柄刀灵,已经入了周玄的秘境。
秘境之中,多了一座悬空高山,而山的最高峰上,立着一炷香火。
“第七炷香——无问刀客。”
周玄朝着那座香火,微笑了一阵。
周玄的香火层次,已经是七炷香……
……
此时,那柳树、桃树的穹顶已经撤去,
戏台之内,重归清朗,
李长逊双手拢在额前,看向了周玄,意味深长的说道:“周家的傩,第一次突破到了七炷香,周班主,你可得好好摆几桌。”
“办升学宴啊?”
云子良也是轻松的笑着:“不过,这个建议很好。”
周伶衣则更是喜不自禁,她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儿,说道:“以往,周家大傩,从来没有出过高香火之人,这一次,算是打破了周家两千年来的诅咒,
回了平水府,我要摆一条街的流水席,连续宴请三天。”
周家大傩出不了高香火的话题,今日,被周玄终结。
……
游神司的人,也都集体观望着周玄升香后,溢出的气势,
画家拿话挤兑着乐师:“老乐,大先生在明江府才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我就说过,他必不是池中之物,而你,却始终不看好大先生,认为他到不了七炷香,如今,你看看……”
“我看什么看?老画,已经是过去的事儿啦,翻篇啦,你别老提,我脸疼得很。”
乐师咬紧牙关,把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语气,逗得游神司的人,哈哈大笑。
……
“他终于还是劈出了那一刀。”
遁甲山坑之中,屠夫很是欣慰的说道:“我感应到了,刀灵已经入体,无问山,迎来了天下第一的刀客。”
无问山曾经也是有过辉煌的,门下的弟子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出现过的天赋卓绝的弟子也不计其数,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像周玄一般,还未入门,就已经掌握了井国十六……十七势。
“恭喜你啊,屠夫,不过,我老香火万万没有想到,周后生这一刀,劈的竟然是老梦。”
香火道士遥望着明江府的方向,他瞧见,那座不久前差点毁掉的州府上空,飘着氤氲的粉红色气雾。
粉红,是浪漫的颜色,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梦”更加浪漫的物事?
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牛马在天上飞,白云在人的脚底下掠过。
但如今,这一份浪漫,被周玄一刀斩断了。
“就老梦境那贪得无厌的模样,上一次他去抢夺周玄愿力的时候,就该把他一刀砍翻了。”
屠夫恨归恨,但他正色下来,还是问香火道士:“你说老梦境这次是因为什么,被周玄斩掉的?难道是,他又去窃取那磅礴的明江愿力?”
“那应该不是——我总觉得,与佛国人有关。”
“哦?”
“我这些年来,总觉得,佛国人进入井国,其中有些蹊跷,在时空世界之中,我瞧见过老梦境的踪迹。”
香火道士说道。
“所以,他和佛国人有染,勾结在一起了?”
“我只是怀疑,周后生这一刀,或许验证了我的怀疑。”
香火道士说到此处,骑着黑驴离开。
“去哪儿啊?”屠夫问道。
“还能去哪儿,去明江,瞧瞧周后生炼丹,我说不定还能讨一粒过来尝尝呢。”
香火道士才走一阵,忽然停住,问屠夫:“你不去明江,瞧瞧门下的新弟子?”
“遁甲山,被我拿来磨刀了,万仞的高山,都已经作古,不过,这遁甲山下,还有一块石碑,那碑中,有遁甲山六位太上的本命魂魄,我要去把他们斩了,以报当年无问山之劫的仇。”
屠夫挥了挥手,说了句“你先去吧”,便脚下生风的朝着遁甲山的山坑深处走去。
“你已经没刀了,拿什么斩?”香火道士问道。
屠夫却挥了挥手,将山中的雾霭斩开,说:“我早就不用刀了,我自己,就是最锋利的刀。”
……
天穹石屋,长生宫的宫主青羊羽,问彦先生:“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青羊宫主,那两棵歪脖子树,挡了明江病村的景象,我确实看不见周玄是如何出手的,
不过,有一阵刀光,我看得倒是真切,也许,周玄能斩掉那个医生,靠的便是那柄刀?”
“我不想听到‘也许’、‘可能’、‘或许’这样的字眼,我要的是笃定的答案。”
青羊羽说道。
彦先生低垂着头,说道:“宫主恕罪,属下实在是……”
“你呀,关键时刻,就是掉链子。”
青羊羽也无奈,只能挥动着宫灯,与明江府里天残僧、长生教主,链接上了。
“小长生,明江病村之中,周玄是如何斩掉医生的?”
青羊羽问道。
“这……这……”
长生教主回答不来,在周玄使用「人间戏神」之前,他和天残僧两人,就被困在「树屋」内,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而此时,戏台已经撤去,明江府的百姓皆醒转了过来,
只是这些百姓,如大梦初醒的人一般,梦中或许有许多光怪陆离的新鲜事,但他们一醒转,便只记得梦里的片鳞半爪。
长生教主不敢不回答,只好拾人牙慧,他侧着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周围的百姓都在议论着什么。
“大先生那一刀真厉害,将那所谓的天神,斩到散道。”
“那贯穿星辰的一刀,连我都要避其锋芒。”
“忒,你可要点脸吧。”
老百姓们喜笑开颜,纷纷聊着那一刀的威势,而他们,也只记得了那一刀的风彩。
长生教主听了,便给青羊羽小心翼翼的回着话:“宫主,周玄是一刀,斩了那天神的。”
作为从井国大地上,飞升上天穹的长生教主,还是习惯称呼“天神”为天神,而不是“医生”。
“没有动用别的招数?”
“好像有。”
长生教主还在聆听。
青羊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颇喜欢周玄这个人间丹官,但喜欢归喜欢,欣赏归欣赏,假如他得知周玄使用了「人间戏神」的手段,他还是要将周玄斩掉的。
“什么招数?”
“溪谷真经,周玄是借了满城的势,再拿着那柄刀,斩掉了天神的。”
长生教主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老百姓怎么说,他就怎么回话。
青羊羽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嗯,只要没有动用那一手,这个丹官,就还是个好丹官。”
“宫主,您说的那一手,是哪一手?”
“不该问的不要问。”
青羊羽切断了链接,心情极佳,抓过了旁边木桶里的肥虫子,嚼得汁水飞溅,说道:“今天赚大了,天穹要招来一个好丹官也就罢了,还斩掉一个医生。”
“那些医生,太招人讨厌了,周玄帮我们斩掉一个,便是替天穹立了大功,大功啊。”
……
明江府、谢家岙,
在戏台撤去后,老百姓一片接着一片的苏醒,他们最开始,只是单纯的讨论着周玄那一刀有多么犀利,
但渐渐的,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把头仰了起来,嘴角咧出弯曲的弧度。
“回来了、都回来了。”
周玄已经升香成功,他将愿力,撞进了云中的府城里。
明江府,新一轮的重建,也开始了,
那些在大灾大劫之中,死去的明江人,被云中府城的丝线垂吊着,漫天星辰一般,缓缓朝着明江府的各大区域里落降,
除去垂下明江的亡人,云中府城,还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那些雨丝,落地便成了砖瓦,将那明江府的建筑,一幢接着一幢的修复如初。
百乐门夜总会、明江塔,滨江大厦、善德医院……这些在灾中毁去的建筑,从废墟里,如雨后的春笋一般,长了出来。
周玄朝李长逊挥了挥手。
李长逊极其懂事,卷起了一阵风,将周玄托了百丈高空。
周玄登高一望,那明江府,果真又艳丽起来了,五彩的霓虹,婀娜多姿。
“这才是我记忆中的夜明江。”
周玄还是满意的说道。
而明江府的百姓,都高高举起了双手,仰望着周玄,呼喊着“大先生”。
周玄在上,百姓在下,恰如信徒们在膜拜着他们的神明。
“诸君,明江在以极其迅猛的势头重建,夜明江回来了,你们的家人,也回来了,都散了吧,去瞧瞧你们的亲人,去感受感受华灯初上的明江府。”
“今夜,属于夜明江。”
“大先生万岁。”
“明江府,多谢大先生。”
众人在千恩万谢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他们各自奔回了家,
不久前,还人满为患的谢家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荒凉。
剩下的人,便是周玄的那些位老友。
画家、乐师等周玄落降后,激动得难以自抑,握住他的手,感谢道:“大先生,明江府幸好有你。”
“大先生,往后你一句话,明江府游神司,皆受你的差谴。”
乐师、画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谢,谢得周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猛的摇了摇手,说道:“那些谢谢的话就别说了,咱赶紧完事,各回各家,我困得都要睡着啦。”
画家、乐师:“……”
周玄以亲身经历验证——再真诚的感谢、赞美,只要听多了,一样很烦。
他只想做今晚的第二件大事——炼丹、与天地易物,换“木华”回家。
早点完事,早点散伙回家休息。
要炼丹,就得有狐族的帮忙,他扫过众人一眼,瞧见了翠姐,但是没有瞧见喜山王。
“老喜呢?”
周玄问道。
画家回头一看,确是没有瞧见喜山王的踪影。
“也许,老喜是去瞧他的狐族去了吧?”画家挠着头说道。
明江府的亡人里,包括了很多狐族,这府城一重建,喜山王那些狐子狐孙们,也都回来了。
“给他半小时去叙旧,过了时间,就把他喊回来。”周玄掏出了怀表,说道。
“哟,明江府之主的周后生,现在做事情都这么精确了,按分钟计算?”
香火道士从虚空里走了出来。
周玄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而且他也知道,这位就是真香火道士,但他故意发怒,回过头,愤慨说道:“你还敢回来,等我再斩你一次?”
“啊?!”香火道士有些愣。
他瞧见,什么李长逊、云子良、画家……纷纷亮出了家伙,对他严阵以待。
“这是唱哪出戏啊?老夫犯了什么罪过?一个个对我恶语相向,呀,还朝我的驴子吐口水?”
香火道士摊着手,无奈的说道……
……
谢家岙底的山窟里,喜山王坐在洞窟之中,狐丑儿、狐书儿作陪。
长生教主、天残僧走进了山窟之中,朝喜山王行礼。
“喜山王,恭喜恭喜,前些日子,竟然受了敕封,成立了堂口「胡门」,你也成了天穹神明级。”天残僧双手合十,难得的温和。
长生教主则故作亲热:“老喜,往后,我们是同僚了。”
喜山王朝两位神明级,一一点头。
长生教主说道:“既然是同僚,也要有同僚之间的友谊,我们二人,来人间有些久,腹中实在饥渴,找你讨些吃食。”
天残僧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伸手就朝狐丑儿抓去:“这只狐狸就蛮好的,颇有灵性,颇有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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