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武侠仙侠 > 重明仙宗 > 第92章 筑基后期、裴奕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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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道人在监室中与杨宝山和储嫣然各攀谈了几句,见得二者都无有与他接腔,便就索性兀自缩在狱中一角,好生疗伤。

    只是他这周身都遭了各式灵禁禁锢,适才拨付的灵丹也都不过是些寻常货色,几日下来,伤势虽未加重、却也无有转好的迹象。

    本以为只凭着他这金丹巅峰的修为,就算沦为了阶下囚,总该有些礼遇。却未想过他在费天勤那老鸟眼里头不甚值钱,待得后者探清过他尊奉摘星楼诏令勾连妖族之后,便就好几日都未再来。

    如此情境之下,彭道人心头不禁生出来些忐忑,忧心之际,似是有些神伤之状。

    他自在监中神伤,康大掌门坐在碧蛤洞府中,修为却有精进。

    从前自州廷府库中得来的那枚“松溪丹”虽未存个几年,但药效比起从前似是淡了些,甫一落肚,康大宝都未有炼化多久,便就化成了一股清气,流经百脉之中。

    好在才从佘芙亦手中得来这枚确实不俗,这无畏楼主演戏却是演了全套,便连这等丹药都舍得拿出来做道具。

    按理说,康大宝还未有到能够服丹突破的地步,只是这形势越来越危急,便激得他起了急功近利之心。

    毕竟从前能见得一位丹主便算稀罕,而今便连项天行这等人物都要出手索自家性命,康大掌门不得不怕,便算明晓得是揠苗助长之举,亦需得试上一试。

    服下第二枚松溪丹,康大掌门足过了两月之后方才出关。

    待得康大宝出关时候,却已是两月过后,修成了筑基后期修为。

    康大掌门这番虽只是破了个小境界,但在云角州这类边鄙地方,若传出去,大小也能算得个谈资。四灵根修士不足八旬能成冰叶道基、修成后期真修、斗败密宗堪布、能敌假丹丹主、娶得大家嫡女、身为一盟之主.

    这些词条勿论哪一条都算不得惊世骇俗,不过将他们尽都安在了头一个人身上过后,就有些勾人眼光了。

    漫说山南道这边鄙地方,不大好找与之相比,就是整个大卫仙朝中、那些宗室与真人血裔之中,又有几个四灵根修士、相同年纪能有这番成就?

    不过康大掌门却有一点好,勿论什么时候,心头的得意都能被其旋即压下去。

    出关之后的第一件事,自是要将唤人过来问明消息。

    要知道,两仪宗前次可是折了一名上修。依着康大宝看来,这是敌我双方彻底决裂的表象之一。遑论那彭道人,身上还不晓得是藏了什么关键物什,若放出来,怕是还要引发大事。

    是以双方便是突地兵戎相见,康大掌门也不觉有什么奇怪之处。

    不过暂代宗务的段安乐过来相禀时候,却是说而今风平浪静,甚至较之以往时候,还要正常许多。至少依着前方发来的战报来看,这一二月里头,两家便连个筑基真修死伤都无。

    如此反常,倒还令得康大宝有些心神不宁,毕竟靴子落地之前、最是熬人。

    不过饶是外头看起来风平浪静,安知道这是不是风雨欲来山满楼。

    康大宝心头打定了主意,给驻在野狐山的袁晋、周宜修发了信符,要他们将青玦、赤璋二卫编练整齐、随时备战。

    勿论是不晓得何时会开启的为费家老祖开辟灵土之争、还是随时会开始的双方血斗,都不过是人家张口一开,便就能吩咐下来的事情。

    寥寥数言,就能关乎着康大掌门这些年来苦心攒下来这点儿家当,他自是要存着小心。

    只要将来能少死些门人弟子、那么一贯勤俭持家的康大宝也不在乎在此时为了编练队伍、多花些资粮。

    重明宗开派祖师张元道是以军功起家、康大掌门作为其门下的第六代弟子,亦要将这门本事练好、以安身立命。

    停了下手众人的奉承,段安乐甫一开口便就是一个好消息:“师父秦世伯月前托贺家叔父行商时候带来了一百把上品飞剑,都是出自岳家明心泉。

    明喆师弟挨个看过,质量颇佳,更重要是价格也还公道,还是依着两仪宗那位上修身死之前的价钱收得,里外里我们怕是能省下来近万灵石。便就是现在转手卖出去,亦要生发一大笔。”

    康大掌门听得点了点头,或是因了韩城岳家剑酒传家的缘故,其下有个名为明心泉的作坊便就颇为有名。

    冷泉铸剑、温泉酿酒,太平年景那都是供不应求,秦苏弗现下如此施为、足见义气,还是当年那个庇护重明宗的奢遮人物、做派豪迈得不成样子。

    再一个,韩城岳家与自家的纠葛勉强也算结清了,是以岳檩那头,或也暗示了秦苏弗要拿此事以为转圜。

    “将来与道兄相处便就要舒服许多了。”

    康大宝话音才落,便就倏地想起来了这件事情:“安乐,周师弟上次与我提过,今岁琉璃宝树将要结下琉璃舍利了,可有消息传来?”

    掐指一算,自周宜修上次得了储嫣然灵植手札将不色赠予的那株琉璃宝树栽活过后,却也过了整整一十二年。

    琉璃宝树一轮结琉璃舍利一十二枚,有为后辈奠基之用,在京畿道那样的繁华之处,豪族之下的门户,亦需得托人到佛寺相求,才能有机会得上那么一两颗带回族中、栽培子弟。

    依着原佛宗中的禅师所言,这舍利需得在二十岁之前服下才有效用,而修士服下这灵物过后,能助其重回一瞬胎梦时候,勾得一缕先天紫气回来、增益灵根资质。

    至于这服用效果,自是与琉璃宝树的品阶和修士服用灵物过后的体悟有关。

    据传原佛宗本寺中那棵琉璃祖脉要四个甲子方才结十二枚琉璃舍利,而这些琉璃舍利在经由寺内大德开光过后,便称能够将寻常五灵根弟子修行速度增益到与一般四灵根修士相差不多。

    当然,那等灵物,外间自是难得流传出来。便连原佛宗这等禅门大宗亦不敢都独自用完,每回总有几名真人默契十足的登门相求。

    而放在重明宗,漫说那棵高达四阶的琉璃祖脉,便是不色相赠的这棵幼苗便就是一等一的灵植了,二阶中品的品阶不算甚高,却也能够将门下弟子灵根资质提升些许,足以令得康大掌门翘首以盼。

    段安乐也晓得自己师父心思,当即恭声应道:“正要向师父禀明此事,四师叔旬日前与康师弟一道从野狐山回宗时候,便就将这一十一枚琉璃舍利带回。见得师父未有出关,便就将其交付给了叶师叔,入了宗门府库。”

    康大宝闻声轻点点头,也不发问剩下那枚琉璃舍利是遭谁用了,便就开口言道:“往后每一轮琉璃舍利结出过后,半数收归宗门府库、半数留在小比之上,拨付小比排名头六名,以为栽培。另,凡有二灵根资质以上弟子入宗、长老新晋,亦可拨付一枚。”

    “徒弟下去过后,便就安排。”段安乐恭声应了,想了想又提了一句:“师父,野师妹前些时候闭关筑基未成,现下伤势还未转好,育麟堂那边还需得有人看管。”

    康大掌门眼珠子一转便就有了主意:“调寻道过去,他早年管过那一摊事、驾轻就熟。善功堂那边,便由刘雅过去接手吧。他是老叶弟子,有什么不懂之处,也好随时讨教。”

    “徒弟晓得了,”段安乐言过之后一动作一滞,康大掌门看得出来前者是有心事,才发问道:“有话便讲,于我面前何消卖什么关子?”

    “师父莫怪,是徒弟见得裴师叔因了野师妹筑基不成之事、又苍老了许多,是以才有些忧心。”

    “.他心结不在此处,”康大宝语气一顿,从座上站起,复又交待一声:“你去将我所说之事安排妥当,我去见一见裴师弟。”

    “是,师父放心。”

    ————重明宗丹房

    黄铜丹炉的缝隙中渗出荧荧青光,裴奕蜷缩在炉前三尺处,单薄脊背抵着石壁,每声呛咳都在空荡石室撞出回响。

    他颤抖着将最后一味灵药投入炉底,青白指节因疼痛痉挛成鹰爪状,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蜿蜒的紫纹。

    炉火骤然转为幽蓝,映得他面容更显苍白。

    炉身十二道符咒依次亮起,却在第三转时骤然黯淡。

    他摸索着去够玉瓶,喉间腥甜却先一步涌出,暗红血珠坠在玄色道袍上,洇出几朵转瞬即逝的墨梅。

    药香与血腥在潮湿空气里绞缠,凝成缕缕青烟,攀上丹房穹顶纠连一处、好似结成一张蛛网。

    随着炉底火灵石发出细碎爆裂声次第传来,裴奕强打精神,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射向丹炉。

    倏地,炉底焰火飞涨起来,将他一直紧贴在袖口的传音符烧灼成灰。炉盖中渗出的青光暴涨、将炉盖又掀开来半寸,漏出的一片光华扫过他凹陷的眼窝,将这美男子瞳孔深处的一抹执念照得一清二楚。

    炉底的焰火更加猖狂起来,能灼得镶嵌在明光阵法上的几块中品灵石碎成齑粉。光华退散过后,几缕阴风从一汪引来的寒泉中蹿出,卷着地底寒气钻入了裴奕衣襟,明明有烈焰当面,却还是冻得他身前胸膛上一片青紫。

    裴奕浑然不觉地掐着凝丹咒印,任由指尖皮肉被焰火灼得焦黑翻卷、兀自不理,双眼只将丹炉紧紧锁着,直等到听得丹炉中倏然发出一阵唳叫似的嗡鸣,裴奕面上喜色才现出来,炉身上却就跟着绽出一丝牛毫细纹。

    这时候裴奕便是慌也无用了,炉身上的细纹似蛛网般飞速蔓延、炉底青焰爆燃一阵过后,又蓦然化作灰白余烬。

    “轰隆隆,”

    裴奕顾不得心疼相伴多年的灵器丹炉已被炸得四分五裂,而是先呕血出来,面色黯淡十分。只听得他细若蚊声、兀自低喃:“筑基不成便罢了,便连二阶丹师也突破不得么?”

    言罢了,裴奕面上现出来几分自嘲之色,想起来适才的传音符,便就简单收拾一阵,推门出去。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门外的康大掌门甫一见得裴奕时候,责备之中便就带了些心疼之意。他迈步进了丹房,见得了这里头法阵尽墨、一片狼藉的模样,心头一叹。

    “我刚去见了瑶玲那丫头,她状况甚好,或是养个十年上下便就能再次尝试筑基了,你不消操心太多的。”

    “多谢师兄,是师弟又劳烦师兄操心了。”裴奕说话时候面色并未转好,康大宝见了却也无法,只得环顾左右,岔开话题:“坏了倒也是好事,先简单收拾一番,晚些时候我叫魏师侄过来与丹房好生布置一番,既为了方便你,也好练练咱们门中这些阵师的手艺。”

    “但听师兄安排,”

    “你近来到底是怎么了?!”康大宝目光一凝,语气也跟着重了些许。

    裴奕一愣,面上现出些苦笑出来:“师兄多虑了,只是这几日觉得炼丹上头距离突破二阶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却迟迟迈不过去,才生出了些急切之心。”

    可他却是个诚信君子,无有办法如某个无良掌门一般惯会哄人,康大掌门在其面前堪称得上慧眼如炬,眉头蹙起、沉声念道:“我原以为,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师弟你也淡忘了过去之事的。”

    裴奕闻声将头埋了下去,这一回却是沉默了许久方才言道:“师弟也以为该是如此,可事情都已忘了差不多了,偏确儿又.这便再忘不得了。时时刻刻、都在念想。”

    “造化弄人,当年你在鱼山坊市时候就奈何不得他,如今他声势更重,又该如何?”

    “师兄所问,我也从未想得清楚过。”裴奕咧起嘴来,面上闪过一分讥嘲之色:“我当年只以为随着师父好生修行,数年过后便就能手刃仇敌。想着早日筑基,便能够居高临下、对其好生喝问一番,要其洗心革面过后,跪在我弟坟前告罪。

    可现在,我才晓得那根本就是黄粱一梦,我非但不成筑基,便连丹道造诣亦也难能寸进。到头来确真如师兄所说,‘一步慢、步步慢’,如何能奈何声势已起、堪称五州俊彦的他?说不得再过些年,便就陈迪”

    “当年之事,终究难分对错,师弟你”

    “便连师兄也认为当年之事,他当真无错么?!”

    “师弟是要我去帮忙?”

    “非也,于情于理,师兄都不应当帮我。是为兄弟,不能令兄长做为难之事。”裴奕轻声一叹,康大宝看得揪心,又言道:“或可帮师弟写封信?”

    裴奕眉眼一抬,显是意动过后又被心头念想强行压下:“不了,这是私仇,师兄不该参与其中。过些时候,师弟想再筑基一场,届时若是侥幸成功,那师弟便继续安身修行、直到能当面问他,他是不是没错。若是不幸,便请师兄将来寻个方便时候,帮我去问一问他。”

    裴奕这话语气轻描淡写,但却又笃定十分。生硬到便连康大掌门都被噎了一阵,他又认真端详了一阵裴奕过后,方才有些艰难的从喉中发出涩声:“好。”

    (写不大动了,本来是想把谜底揭开的,请大家包容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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