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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的投影瞬间辐射万里,可在更高远的天穹之上,向下俯瞰的话,也不过是卫星云图的重重风暴灰黑里,浮现的一点闪光。如此渺小。
“终于……”
塔城驻军基地里,范昀背着手,眼皮抬起一隙,瞥着那一缕微光。
“一番打草惊蛇,倒也跳出了点东西来。”
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到底是垂死挣扎。”
“我好像有点要死了。”
从傍晚开始,天就灰蒙蒙的,压的人心头发慌,一阵阵潮湿的微风无法驱散闷热,反而令人难以呼吸。
前线基地里,快反部队的一线指挥官梁墨瘫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一瓶又一瓶的往嘴里灌着快乐水。
“……”旁边的镇暴猫欲言又止,屏幕上的颜文字浮现嫌弃,终究是又搬起一箱来,塞进胸前改装的冰箱里去先冰镇着。
然后,默默的在系统对梁墨的认证标志上,‘摸鱼混子’和‘划水狂魔’的后面,再添加了一条‘碳酸废人’。
人这个东西,究竟是谁发明的呢?
养起来真麻烦。
脆脆的,小小的,弱弱的,一不注意就死死的。
炸碎了会变成一片,摊下来就是一条,还会蠕动……
想起别的猫猫传授的人类饲育经验,猫猫顿时就有点担心:再这么让他躺下去的话,不会真的变成废人吧?
想到这一点,巨大的机械身躯顿时微微一倾。
仿佛老父亲一般愁苦叹息。
好几次,手掌抬起又落下,最后,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摸了摸梁墨的头。
以示宽慰。
人,别怕,就算变成废人,我打工去赚快乐水养你……
梁墨幽幽的回过头,看向了蹲在旁边的镇暴猫,神情复杂:“狗子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狗子’不假思索的,给了他一个大逼兜子。
梁墨眼前一黑,差点被一巴掌从躺椅上铲的飞起来,趴在地上吃了好半天的灰,咳嗽不断。
“卧槽,你特么的这是要杀人么?就不能轻点?!”
猫猫竖起了一根中指。
冷漠。
屏幕上浮现出海岸科技的使用说明和警告,严禁对本机进行任何非法改装,包括且不限于任何杀伤功能……
“妈的,差点忘了,狗子你这样的,不能杀人……嘿,不能杀人好啊,比臭当兵的强多了。”
梁墨摇头,自嘲一笑,瘫回了椅子上:“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充充电,晒晒太阳,就能活下去,不用拿着枪对别人突突突,走在路上也没有人想要送我炸弹……嘿,这狗操的日子过完,谁还不死啊,妈的!”
他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向着狗子招手:“来瓶啤的。”
猫猫打开胸前的盖板,丢过去了一瓶啤酒。
然后,动作便僵硬在了原地。
屏幕剧烈的闪烁。
再紧接着,尖锐高亢的警报声从镇暴猫的身体之中响起,令营房内不知道多少人从门面各种惊醒,茫然探头,警惕的环顾四周。
技术中士提着裤子跑出来,怒骂:“梁墨你个狗,把狗子给弄坏了?我就说,那个冰箱不能装。你非不……”
梁墨呆滞,没说话。
很快,技术中士也发现了。
此刻覆盖了基地的警报声,不只是眼前的镇暴猫。所有的镇暴猫,都在一瞬间猛然迸发出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
头顶的屏幕之上一片血红。
——【天灾警报】!
轰!!!
天穹的阴云之中,传来了撼动天地的恐怖巨响。
呼啸的狂风卷着数之不尽的沙尘,如同震怒的野兽一样,从白邦的最深处爬出,向着前线基地,滚滚而来。
然后,地动天摇之中,技术中士才终于抬起头来,和呆滞的梁墨一起,望向了天上。
无数延伸而至的苍白枝干,幻影一般的巨树覆盖天穹,而就在干枯的树杈背后,天穹已经化作了血红。
倾盆血雨,笼罩荒野!
整个前线基地之中,烈光迸发,强行从铺天盖地的血雨之中撑开了一道空隙和避障,可血雨泼洒的荒野之中,却传来了越来越高亢和凄厉的嘶鸣。
近乎癫狂,饥渴咆哮!
畸变的血雨天灾将畸变的生命力,乃至无数狼血洒向了大地,令荒野之中,一切活物都尽数疯狂。
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啸声和嘶吼从厚重的血雨之中响起,梁墨僵硬着,手忙脚乱的穿戴着外骨骼,就听见了基地外围的高墙上所传来的轰鸣。
防御系统的机枪被触发了,昏暗的夜幕之中,骤然被一道道炽热的火线所撕裂,稍纵即逝的光芒并不能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照亮了黑暗之中蠕动而来的虫群、巨物,怪兽。
天穹之上,阴云里,雷霆之间有一道诡异的阴影显现,像是窥伺在帷幕之后的巨蛇,张口,吐出了风暴和尘霾。
浓郁的雾气涌动着,降下,和基地的天元领域碰撞在一处,嗤嗤作响。
“别怕,顶住!”
梁墨端起了外骨骼适配的沉重机枪:“所有人都等待命令,随时准备就位,大家别慌,基地的墙还在,那群鬼东西进——”
啪!
狗子再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
响应所有队员的期盼。
都几把什么时候了还在插旗?
——你可他妈的闭嘴吧!
梁墨恼怒,跳脚怒骂。
噗嗤一声轻笑,原本紧张的队员们此刻也渐渐放松了起来。
直到,混乱的声音里,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风声,雨幕狂风之中,一个又一个的阴影从云层之中浮现,游曳而来。
在探照灯的光芒里,诡异的身躯若隐若现。
当云层之中的巨蛇骤然嘶鸣,便有诡异的阴影如潮水一样,飞扑而下。
陨石天降。
轰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时候,镇暴猫忽然举起了大盾,层层展开,顶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巨响之中,钢铁摩擦的尖锐声音响起,整个大盾之上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凹陷。
碎肉飞迸。
血肉模糊的碎片掉在了地上。
“卧槽,这啥?!”
梁墨整个人都不好了,眯起眼睛瞥着那样子,内心之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整个前线基地内,枪声大作,处处惨叫。
飞扑而下的阴影猛然撞碎了墙壁,在空气之中游动着,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梁墨他们飞扑而来。
然后,迎面撞在了梁墨的机枪上,在火力之中被瞬间撕碎。
而在那之前,灯光下,他终于看清了……
那标志性的灰白配色,尖锐的鱼鳍,满嘴的獠牙和一层层从血肉之上长出的甲壳,宛如车辆一般的身躯……
那是一只,大白鲨?
风暴之中,鲨群暴动,呼啸而来。
梁墨呆滞的抬起头,看着一片混乱的基地,再看看终端上让自己清理入侵生物的命令,眼前再忍不住一黑:
“这特么什么沟槽的日子啊!”
不让过就直说吧!
能过过,不能过就死,为什么要让这么狗操的B级片怪物来中土折磨我?!
轰!!!
茫然之中,巨响迸发。
外墙之上的机枪高热损毁,墙壁之上的裂隙在巨物的碰撞之中不断扩大,到最后,终于分崩离析。
外围防御,被彻底撕裂了。
梁墨,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麻木叹息:“马勒戈壁的,还能更糟点么?”
能的,兄弟,当然能的。
三分钟之后,基地内层锁闭,闸门落下。
无线电里,慷慨激昂的传达了英勇作战的命令,夹杂着莫名的尖锐杂音,忽然之间,就断了联系。
“战个屁!”
梁墨一脚踩碎了无线电,脸色铁青:
“他妈的,完犊子了!”
轰!!!
半个小时后,当小牛马疾驰着突破血雨的封锁,跨越山梁,想要回归前线基地的时候,在隐隐菩提叶的清香里,季觉就看到了……
远方残缺的基地之中,骤然冲天而起的血色风暴。
无以计数、堆积如山的尸骸。
乃至……
季觉,僵硬在了原地。
晚了。
大半个小时前,警报声刚刚响起的时候,颜非还趴在柜台上的数论教材上打瞌睡,口水在公式和字迹之间蜿蜒。
旁边,颜常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然后,瞥了一眼自己哥哥的答卷,伸出手来,给他改了俩数字,总算错题率维持在百分之二十的危险边缘。
这么简单的几个公式,翻来覆去搞不清楚……余烬真不是搞错人了吗?
大家兄弟一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哥被吊起来打?
只能,尽力而为了!
嗯,回头等季先生把你吊起来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不看的。
颜常摇着头,坐在柜台后面,端起水杯来,看到凑上来的一张笑脸,率先开口:“不好意思,先生,工坊的产品,价格都是季先生订的,实在是讲不了价。”
“哎,大家都做这么久生意了,多少降一点嘛。”
“我实在是没有这个权限,不如您看这样如何?”
颜常和煦一笑:“您上次送来的那几具报废了的赐福造物,季先生觉得还不错,如果回头要有类似的话,再拿来,我给您价格往上调一档。
至于这次,您如果真心要,我再搭您半盒炼金子弹,算交个朋友。”
“可以,也不亏,小朋友年纪轻轻,有一手啊。”
娴熟的结账买单,微笑着目送着客人离去,颜常再次端起书来,可这一次,却不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了。
莫名的,心惊肉跳,呼吸急促。
内心之中一阵不安。
令少年愣了一下,明悟过来这是什么之后,不假思索的一拳将自己亲哥砸醒:“哥,我觉得不对劲,要不要关店?”
“啊。”
颜非打了个哈欠,茫然,看了一眼外面,想了一下,按铃:“那就关了吧。”
“你不问我为什么?”
“无所谓啦,阿常你考虑的比我多多了,反正还能休息一下也一样。回头如果季先生要怪起来,不准拿我顶缸嗷!”
“……我刚刚才感动了一点,哥。”颜常叹息:“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是吧?”
“嘿,都差不……”
轰!!!!
话音未落,惊雷霹雳,狂风呼啸而过,整个临时工坊内,警报声骤然迸发,一座座货架迅速收缩,化为了匍匐的钢铁怪兽,再紧接着,天灾警报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混乱里,不论是兄弟两个还是店里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有门口打瞌睡的汤虔触电一样的跳起,冲进来,开始疯狂的收拾起东西来,拉下闸门,激活警戒。
赶走了所有的客人之后,轰的一声,把门锁上了。
再紧接着,就娴熟的打开了武器架翻找了起来,将两把两人都扛不住的大枪丢了过来:“傻小子,愣啥呢,赶快做好准备!”
“啊这……”
颜常茫然:“汤先生你反应,是不是过激了点?”
“这特么算哪门子过激?”
汤虔震声:“这叫有备无患!你们是不知道季觉那个狗东西,自从遇到他之后,什么事儿都特么离谱加邪门,这点准备,真要到了用的时候,我就怕卵用都没有啊!”
话音未落,整个基地在无数如同陨石一般的阴影冲击之下,阵阵动摇。
海量诡异的巨鲨和海洋生物随着血雨一起,长驱直入,肆意的捕食了起来,伴随着墙壁坍塌的巨响,颜常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宛如潮水一般的巨虫、蜥蜴乃至畸变的野兽,长驱直入,肆虐在前线基地之中,处处哀嚎和惨叫。
“看,我说什么了!我特么说什么了!”
汤虔瞪眼,满是怨念:“什么事儿和姓季的扯上关系,就没能好过!你看吧,他才来多少天,前线基地都要给克没了!都怪季觉!”
“嘎——!!!”
腐烂的巨翼飞鸟从天而降,撕扯着惨叫狂奔的人影,再度腾空,消失不见。诸多追着血腥味而来的怪物窜动在基地的外围,择人而噬。
甚至,还有胆大的,环饲在工坊周围,开始试图扒拉铁门和窗户,想要冲进来。
细碎尖锐的声音不绝于耳……
颜非死死的按着防御系统的休止按钮,没敢松开。
如今只是几只畸变种挠门而已,给他们几万年的时间也挠不开,可一旦启动反击,到时候的动静,怕不是要将整个外围的怪物全都引过来了!
“放心,阿常,有哥在!”
他拍了拍身旁的弟弟,安慰道:“小阵仗而已……基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会儿反应过来,肯定就能够……”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颜常克制着心中不断迸发的不安和预感,深呼吸。
“哥,我问你个问题——”
他拽住了颜非,神情凝重:“前线基地毕竟是要害枢纽,再怎么戒备森严都不可惜……怎么可能跟个纸糊的一样,被这么一帮怪物的突破进来?”
“啊?”
颜非呆滞。
“还有,你不觉得基地外围的墙塌的太蹊跷了么?”
颜常眯起眼睛:“而且,几乎立刻内层就封闭起来了,彻底断绝了内外,现在连指挥系统都完全瘫痪了,你觉得这真的正常么?”
能够感受得到,此刻基地内外,无以计数的凶焰和戾意,惊恐和饥渴,绝望和彷徨……转瞬间,已经沦落为一盘散沙!
颜非顿时震惊,“你的意思是,有内鬼?”
“我怕更糟。”
颜常断然的说,“有狼!”
绝对有狼!
整个前线基地每天大量天选者集散,本来就是最容易掺沙子的地方,更何况还有狼这种东西存在,潜入进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原本在天元之律的笼罩之下,尚且可以镇压局面,如今外有天灾,内有狼贼,连个坐镇的天人都没有,怕不是……
颜非,开始流汗了。
那一瞬间,惨叫声里,原本号召整个基地里所有成员英勇作战的声音,戛然而止,死寂里,只剩下蔓延的火光和嘶鸣。
蔓延的焰光之中,不断的坍塌声传来。
哀嚎阵阵。
越来越多的人想要逃跑,却无处可逃。
门外面,摩擦声越来越尖锐。
在灵质的引诱之下,不知道多少畸变种汇聚而来,徘徊在周围,不断的冲撞着墙壁,想要进入。
铁壁之上的凹陷,越来越多,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嗤嗤作响。
灯光闪烁一瞬。
不能再等了!
颜非沉默的估算着工坊承受的上限和受损程度,好几次咬牙,迟疑了许久之后,终究是松开了按钮。
原本平平无奇的工坊,爆发烈光。
数十座机枪炮台猛然从地下升起,枪管疯狂旋转,开始疯狂的喷吐火光,炽热的金属风暴里,无数血水和碎肉飞迸。
弹指间,就将工坊周围的畸变种清理一空,可更多的畸变种却被枪声吸引了注意力,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
空气之中刺鼻的血腥气息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不论同类还是彼此,它们畅快的饕餮着,再一次的畸变,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身躯蠕动着,本能的发起了冲击,又在火力之下支离破碎。
残缺的尸骸遍布了整个街道,将一切染成了猩红,可血肉的蠕动之中,还有更多的虫子不断的汇聚。
枪声,嘶鸣,哀嚎的间隙里,有隐约的笛声响起了。
如泣如诉,宛如呜咽。
就像是从芦苇和河流中吹来了悲凉的风,在叶笛的婉转悲凄,一只只畸变种和灾兽的眼瞳越发猩红,彻底被本能所主导。
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宛如海啸奔流,江河决堤。
数之不尽的巨虫和蜥蜴,舍生忘死的扑向了工坊的所在!
太多了!
多到仿佛铺天盖地……
那浩瀚的规模,充斥了整个屏幕,就连原本恐怖的火力都变得微薄了起来,就连地面都在不断的震荡。
房子大小的拟态巨蜥张开了脖子上的伞冠,猛然飞扑,张嘴将机枪咬碎,自己也被炸成了满天碎肉。
嗡嗡作响的巨虫爆裂在半空中,诡异的体液落在工坊的墙壁之上,腐蚀扩散,浮现出一条裂隙。
紧接着,就有游荡的巨鲨飞扑而下,撕咬钢铁。
在这残酷的风暴里,临时工坊哀鸣着,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
颜非汗流浃背,哪怕穿上了自己的装甲,依旧找不到任何安全感,只是下意识的将弟弟保护在身后。
偏偏汤虔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喘息……
他再忍不住怒斥:“汤老叔,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好歹给点力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汤虔都要被气笑了,展开双手,灵质艰难升腾,堪称薄弱,连颜非都不如:“这能怪谁啊!谁家好人扛着个……妈的,季觉你个狗啊!!!”
肚子里吞着个聚变爆弹的大群心里苦。
有泪难流,有苦说不出,只能骂人。
“这次可真是被你害死个球了!”
“哥,吹笛子的人,我找到了。”
颜常忽然发出声音,他再一次瘫在了轮椅上了,苍白如纸,汗如雨下,抬起手,断然的指出了一个方向,“就在那边,八点钟,七百米!”
“好!”
颜非下定了决心,深呼吸,忽然问:“有办法干扰他一下么?一下就好。”
颜常点头:“我等你信号。”
“好阿常!”
颜非笑起来,铁手抬起,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会儿,我出去之后,你就去地下室,把门锁好,除非是季先生回来,谁都不要开,知道么?”
“嗯。”
颜常点头。
兄弟两人最后对视了一眼,颜非笑起来了,戴上了头盔,从武器箱里拔出了两把手斧,两把长剑,一把大锤,分门别类的插进身上的武器槽里。
娴熟的调试装甲,矩阵预热,灵质流转。
就在墙壁不断崩裂的尖锐声音里,颜非沉默着,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忽然感觉不到恐惧了,只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团火。
再一次的,开始了燃烧。
火焰吞没了他的意识和灵魂,将恐惧和彷徨焚尽了。
于是,赤砧激震,灵魂欢歌。
“来吧,来吧——”
“很简单,冲出去,杀过去,再杀回来,杀过去,再杀回来——”
面罩之下,颜非无声的重复着简陋的作战计划,缓缓的向着墙壁,摆出了冲击的姿势,背后,喷射引擎之中的焰光渐渐酝酿,炽热。
直到,整个工坊,轰然一震。
墙壁之上的裂口骤然蔓延,坍塌。
飞扑而下的畸变巨鲨嘶鸣着,挤进来,甚至,来不及兴奋咧嘴,就看到了,一点灼红的烈光,扑面而来!
轰!!!!
宛如巨炮开火。
宛如炭火一般烧至灼红的动力装甲,激射而出。
迎面,砸进了那一张还来不及张开的大嘴之中,飓风爆响,紧随其后。
不足弹指的刹那中,烧红的装甲一寸寸的向前推进,自正中,轻而易举的将整个巨鲨,一分为二。
蒸发血色,撕裂血肉,践踏骨骼。
甚至,没有拔刀。
仅仅是依靠着自身恐怖的质量和速度,就轻而易举的,将巨鲨彻底撞碎,如同戳破了一颗微不足道的气泡。
装甲疾驰!
一线灼红,贯穿了长街之上的血色,踏碎残肢断骸,撞破了一道道墙壁,摧枯拉朽,笔直向前!
笛声震颤了一瞬,越发急促了起来,无以计数的巨虫扰动着,如同铺天盖地的阴云满卷,横扫奔流。
可回应它们的,是一道骤然奔流而出的烈光。
斩!
装甲拔剑,协会制式的炼金武器骤然之间崩裂缝隙,内部的灵质和矩阵在赤砧的激化之下,百倍爆发,自毁运转。
奔流的灵质激荡,构成了灼光之锋,劈斩,所过之处,巨虫尽数临空爆裂,被干脆利落的一分为二。
阴云中断,灼红突进,抛下了崩裂的断刃,再度拔刀,向着前方的虚无之处,斩!
破碎的尖锐声音里,层层防御骤然显现,虚空之中一个盘腿吹笛的人影显现,瞪大了眼睛,笛声越发的凄厉,高亢。
虚空皱褶,一只毛茸茸的巨手在笛声的呼唤里猛然向着颜非抓出,颜非向前,扑入巨手之中,转身,回旋,横扫,骤然笔直拔升,向上!
回旋之中,灼光之刃再现,干脆利落的将巨手的六指连带着半截手掌齐根斩断。
血液甚至来不及飞迸,就消散无踪。
尖锐的笛声如利刃,贯入脑中,令原本已经窒息的颜非眼前一黑,可灵质溃散,意识昏聩,可下一瞬间,清明又从心头浮现,意识再度弥合。
令颜非忍不住大笑。
“谢啦,阿常!”
拔升至半空之中的装甲,俯冲而下,全力以赴的,加速!
两把手斧从装甲中弹射而出,呼啸回旋,濒临崩溃的斧刃之上,灵质爆发,摧枯拉朽的斩断了巨蜥弹射而出的诡异长舌。
颜非咆哮。
突进,就是现在——
啪!
工坊之中,虚弱的少年猛然抬起拳头来,倾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砸在了掌心,爆喝:
“——了断烦忧!”
低沉的声音从鼓笛者的脑中骤然显现,宛如雷鸣,令灵质震荡,意识恍惚。
当头棒喝!
倾尽全力,不过一瞬,可这一瞬之中,散乱的笛声,已经暴露出至关重要的空隙,俯冲而下的动力装甲已经闯入了他的面前,进入了百米之内。
回过神来的瞬间,已经无可阻挡。
鼓笛者瞪大了眼睛。
震惊的神情之中,忽然浮现出一丝嘲弄,毫无焦躁和慌乱。
只是好整以暇的抬起眼睛,瞥着他突进的样子。
那速度,越来越慢……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迟滞,到最后,停在半空之中,举步维艰。
不论引擎如何喷薄焰光。
一阵微光之下,照亮了了一根根风暴之中舞动着的蛛丝,乃至虚空之中不断浮现消失的诡异影蛛。
此处,早已经是蜘蛛的巢穴之内。
进无可进,也无路可逃。
那就,不逃!
颜非不假思索的,倾尽全力——赤砧激变,再度爆发,目标,是此刻庇护着自身的装甲,全引擎,过载运转。
季先生说的果然没错。
颜非无声大笑。
这自爆按钮,真是个好东西啊!
轰!!!
灼红的装甲在半空之中,骤然爆裂,伴随着海量的烈焰和燃素,滚滚扩散,数之不尽的铁片在赤砧的激化之下,如同利刃一般迸射而出。
金属的暴雨之中,无穷蛛丝,在烈焰之中被焚烧殆尽。
而随着水银防护层的蒸发,狂风的推动里,一个消瘦的身影从其中显现,激射如电,在吹笛者的呆滞眼瞳之中,迅速放大。
直到,被烧成焦炭的面孔,近在咫尺。
最后所看到的,是那一张裸露牙床的破碎笑容,如此狰狞。
抬起手,指向了近在咫尺的敌人。
于是,那一颗夹在双指之间的水银子弹,亮起微微的光芒,封锁、引导、限定、蜕化、激化……乃至,爆发!
一缕宛如烈日的电光,笔直攒射而出。
贯穿了那一张僵硬的面孔。
再紧接着,坠落的沉闷声音里,仰天倒下,无声的灰飞烟灭。
——鼓笛者,死!
然后……
就轮到颜非了。
坠落的颜非,抽搐了一下,想要爬起,却一个踉跄,再度栽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于是就明白,自己的腿好像断了。
灵质匮乏,矩阵过载,意识昏沉。
在恍惚里,他听见了无数细碎的声音,巨虫在饥渴中再度环绕而上,警惕的环顾着这一具危险的血肉,却无法克制食欲。
飞扑而上!
远方,熟悉的呐喊和呼唤,哽咽哭喊。
颜非想要抬起手来,却没有力气了。
只有,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从风中响起,回荡。
“……怎么教出了这么个蠢货?”
静。
死寂,突如其来。
就好像,整个世界陡然停滞了,一切都陷入了凝固之中,只有一缕缕纤细的幻光不知何时,覆盖了大地,笼罩了天穹,细密如蛛丝,覆盖一切。
轻描淡写的穿针引线,细细的一缕,轻而易举的贯穿了长街之上所有畸变种的关节、脑髓、神经节、心脏、血肉,乃至灵魂。
千线万缕,仅仅是微微一震,无以计数的畸变种,居然便毫无声息的灰飞烟灭。
就好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那是,宛如本能一般,登峰造极的三相炼金术!
颜非喜出望外,只感觉流转的水银像是一只大手,粗暴的薅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拽回了死寂的工坊之中。
丢在地上。
“季先生?”
“您什么时候回……”
颜非呛咳着,仰头,然后愣在了原地。
没有季先生。
无数水银之线的拱卫和环绕里,只有一道仿佛星辰的幻光汇聚成的模糊身影。
一缕缕闪光在虚空中明灭、流转、起落,宛如群星。
此刻,那一张隐约的面孔微微侧过,仿佛冷淡垂眸,“0012,要躺着的话,请到那位废物大群旁边去,别碍手碍脚。”
“我们大群怎么你了?”
‘废物大群’勃然大怒,战神起跳,正要为大群证明,被那冷漠的目光看了一眼之后,又干脆利落的躺了回去,战神睡觉。
哼,废物就废物!
废物怎么着你了!
于是,颜非,再一次开始流汗了。
如此熟悉的声音,冷酷、漠然,毫无起伏,以至于,唤醒了无数和学习相关的痛苦回忆和心理阴影。
“你是……伊……”
他干涩的吞了口吐沫,难以置信:
“……伊西丝小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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